凌晨四点的地下车库，寂静得像一座坟墓，只有我的心跳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冰冷的汽油顺着塑料管，从我那辆大众高尔夫的油箱里汩汩流出，灌入一旁的备用油桶。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但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指针缓缓滑向红色的E区，当油箱里精确地只剩下最后一升油时，我停下了动作。
这点油，足够那辆1.
6升排量的车，在城市的平坦路面上开出十几公里，然后彻底趴窝。
而陈浩要去的地方，是两千公里外的高速公路。
01
“阿楷，周末车用一下。”
周四下午，陈浩一条微信发过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我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能看到他那张挂着理所当然笑容的脸。
这三年，这样的话我听了不下百次。
从我大二买了这辆二手高尔夫开始，大我一届的学长陈浩，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车上“永久的乘客”。
一开始，只是偶尔搭个顺风车回学校，后来，就变成了他随叫随到的专属司机。
他去超市，去联谊，去见朋友，甚至去取个快递，都会毫不客气地给我打电话。
“阿楷，来东门接我一下，手上拿不下。”
“阿楷，晚上跟朋友约了吃饭，送我过去呗，你知道那个地方不好打车。”
最开始，我确实是出于好心。
陈浩是学生会的前辈，能说会道，人脉广，总说以后进了社会会多罩着我。
我一个刚入学的愣头青，觉得能跟这样的学长搞好关系，是件好事。
于是，我成了他的“好兄弟”，他的“专属司机”。
我的车，也成了他的“共享汽车”。
然而，这份“兄弟情”却是单向的。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搭了无数次车，却从未主动提过一次油费。
哪怕油价从六块涨到八块，哪怕我为了省钱，从市区搬到了房租更便宜的郊区，每天通勤时间多了一个小时。
有一次，我载着他从市区回来，油表灯亮了，我顺路开进加油站。
“加200块，95号。”我对工作人员说。
坐在副驾的陈浩，前一秒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学生会的“光辉事迹”，后一秒就头一歪，靠在椅背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加油站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我甚至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眼皮。
那一次，我付了钱，默默开回学校，一路无话。
他“睡”了一路，直到车停稳在宿舍楼下，他才“悠悠转醒”，揉着眼睛说：“哎呀，不好意思阿楷，昨天赶报告太累了，居然睡着了。”
还有一次，我们一群人出去玩，回来时我送他。
他说：“阿楷，我这没现金了，微信也限额了，你先帮我垫一下，回头转你。”我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
结果，那“回头”就再也没有“回头”。
几十块钱，我不好意思催，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忘了。
久而久之，我成了冤大头，他也习惯了占便宜。
我的朋友胖子不止一次地劝我：“楷哥，你就是太好说话了。那陈浩摆明了就是把你当凯子耍，你图啥啊？”我只是苦笑。
撕破脸容易，但那种尴尬和后续可能产生的闲言碎语，让我这个有点“包子性格”的人望而却步。
我总想着，也许他只是没注意，也许他下次就会给了，也许……
但我的“也许”，只换来了他的变本加厉。
而这一次，他的要求更是让我彻底爆发。
我回复他：“学长，周末要去哪？”
他几乎是秒回：“去趟H市，见个朋友。”
我心里咯噔一下。
H市，我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距离我们这里，单程接近两千公里。
一个来回，就是四千公里。
我的车虽然是二手，但保养得还不错，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更重要的是，这四千公里的油费、过路费，加起来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深吸一口气，敲下了一行字：“学長，H市太远了，我这车……”
还没等我发出去，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阿楷，你不会是不想借吧？”陈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笑意，“咱们这关系，说这话就见外了。我这不是有急事嘛，我女朋友在那边，我们很久没见了，我准备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又是这样，用“关系”来绑架我。
我沉默着，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表演。
“你放心，你的车我肯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绝对干干净净地还给你。再说，你不也快毕业了嘛，我认识不少大公司的HR，到时候给你递份简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他开始画大饼，这是他的惯用伎G。
过去三年，这张大饼我见了无数次，却从未尝到过一角。
我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但语气却依旧平静：“学长，不是我不借。只是这趟行程太远了，光油费和过路费就得两三千，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以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至少会表示一下，说油费他来出。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陈浩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你太多虑了”的宽宏大量：“嗨，多大点事儿！钱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先把车给我加满油，我到时候回来给你算。放心，亏待不了你。”
让我加满油，回来给我算？
这话里的潜台词我太懂了。
这就像那几十块的垫付一样，一旦车开走，就等于石沉大海，再无下文。
他甚至连“油费我出”这句最基本的话都懒得说，而是用一句模糊的“亏待不了你”来敷衍。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在装傻，在享受这种拿捏我的快感。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
那些积压了三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如同火山一样，找到了一个喷发的出口。
我所有的犹豫和退缩，都被他这句厚颜无耻的话击得粉碎。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没问题，学长。车什么时候要？”
“周五晚上下课我就去你那拿，我连夜出发。”他很高兴，语气都轻快了起来，“够意思，阿楷！就知道你最靠谱！等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好，等你回来。”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陈浩，这顿“大餐”，我一定让你永生难忘。
你不是喜欢装傻吗？
那我就给你创造一个让你不得不清醒的局面。
你想要惊喜，我就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千公里的浪漫之旅？
我保证，你的旅程从一开始，就将充满坎坷与绝望。
02
计划一旦在心中成型，剩下的就是如何精密地执行。
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恰恰相反，我喜欢把所有细节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陈浩以为他拿捏了我，但他不知道，当一个老实人决定不再沉默时，他的反击将会是多么的精准和致命。
周五下午，我没去上课，而是开车去了我家附近的一家五金店。
我需要一些工具：一根足够长的透明塑料软管，一个20升的备用油桶。
店主是个实在的中年大叔，看我买这些东西，还好奇地问：“小伙子，准备自驾游啊？带个备用油桶是好事，有备无患。”我笑了笑，回答说：“是啊，准备去个远地方。”
从五金店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本市最大的一家汽车用品超市。
我买了一瓶最好的燃油宝，一瓶玻璃水，还有一整套全新的脚垫。
然后，我把车开到了一家精洗店，花了200块钱，让师傅里里外外把车清洗得一尘不染，连发动机舱都擦得锃亮。
当那辆银灰色的高尔夫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它看起来就像一辆新车，状态好到无懈可击。
我这么做，有两个目的。
第一，迷惑陈浩，让他觉得我对他这次借车非常重视，把他当成真正的“好兄弟”，从而让他放下任何可能的戒心。
他越是觉得我对他好，发现真相时的反差感就会越强烈，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滋味，才是我为他准备的“开胃菜”。
第二，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要确保，当他把车开到抛锚时，找不到任何借口说是车本身的问题。
车况完美，保养到位，油液加满，如果这样还能出问题，那原因就只可能出在他自己身上。
回到小区的地下车库，我把新买的脚垫换上，将燃油宝和玻璃水都加了进去。
我打开引擎盖，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整个发动机舱干净整洁，各种油液的液位都在标准刻度线以上。
然后，我又拍了一张仪表盘的照片，油表指针稳稳地指向“F”——满油。
当然，这张照片是我早上刚加满油时拍的，现在，它将成为我反击的“证据”之一。
做完这一切，夜幕已经降临。
我给陈浩发了条微信：“学长，车给你准备好了，里外都洗干净了，油也加满了，你直接开就行。”
他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kèm theo một câu: “阿楷你太细心了，谢了兄弟！”
看着“兄弟”这两个字，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晚上十点，陈浩带着他的行李箱，准时出现在我的楼下。
他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他看到焕然一新的车时，眼睛都亮了。
“我去，阿楷，你这是给我换了辆新车啊？”他夸张地绕着车走了一圈，用手抚摸着引擎盖，“太够意思了！这洗得也太干净了。”
“学长你出远门，车况肯定要保证好。”我笑着把钥匙递给他，表情真诚得毫无破绽。
他接过钥匙，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老大哥的派头：“行了，不多说了，都在心里。等我搞定我女朋友，以后H市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了！到时候你也过来发展，我罩着你！”
“那就先预祝学长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了。”我微笑着说，心里却在想，你的“大本营”能不能到，还是个未知数。
他又客套了几句，说了一些“等我回来”之类的空头支票，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发动引擎，他熟练地挂上档，降下车窗对我挥了挥手：“走了阿楷，等我好消息！”
“路上小心。”我说。
高尔夫的车灯划破夜色，很快消失在车库的出口。
我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陈浩，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回到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打开了电脑。
我那辆车装了一个GPS定位器，这是当初买二手车时，为了防盗安装的。
这几年，我几乎忘了它的存在，但现在，它成了我这场复仇大戏的“实时导播”。
屏幕上，一个移动的光点正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向着高速入口的方向驶去。
我泡了一杯茶，坐在电脑前，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猎物掉入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光点顺利地上了高速，速度也稳定在了110公里/小时左右。
我计算过，以这个速度行驶，考虑到夜间路况较好，我留给他的那一升油，大概能支撑他跑个十五到二十分钟。
高速公路的入口离我家大约十公里，也就是说，他大概会在驶入高速后的某个点，彻底耗尽燃油。
我看着地图，那个光点正在一段没有应急车道，也没有服务区的路段上飞驰。
我的心跳开始微微加速，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果然，大约十五分钟后，屏幕上的光点，速度开始急剧下降。
110… 90… 70… 40… 最后，它停在了高速公路的快车道上，一动不动了。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热气氤氲了我的眼镜。
成了。
我拿起手机，静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那个气急败坏的电话，很快就会打过来了。
03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十分钟后，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陈浩学长”。
这十分钟里，我能想象出他经历了怎样的手忙脚乱和困惑不解。
从发现车辆动力减弱，到仪表盘上各种警示灯狂闪，再到车辆彻底失去动力，在一片漆黑的高速公路上，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卡车，停在最危险的快车道上。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一定相当“刺激”。
我故意让铃声响了很久，直到它快要自动挂断时，我才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
“喂，学长，怎么了？到服务区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迷惑，演技堪称完美。
“服务区？我服你个头！”电话那头传来陈浩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林楷！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破车！开着开着，在高速上自己熄火了！我现在停在快车道上，车来车往的，差点被后面的大货车给追尾了！你想害死我吗？”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惊魂未定和恼羞成怒。
我甚至能听到电话背景音里，一辆辆大车驶过时发出的巨大风噪声。
我立刻表现出极度的震惊和关心：“什么？熄火了？怎么会这样！我下午开还好好的啊！学长你别急，你先冷静一下，看看仪表盘上有没有什么故障灯亮着？”
“废话！全亮了！跟圣诞树一样！”陈浩气急败坏地吼道，“电瓶灯，发动机灯，什么都亮了！这车根本就有问题！”
“不可能啊……”我继续扮演着无辜和困惑的角色，“我下午才去做的检查，还洗了车，一切都正常的。学长，你看看……油表，油表是不是没油了？”
我适时地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紧接着是陈浩更加暴躁的声音：“没油？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说给我加满了油吗？我走的时候亲眼看到油表指在最上面的！”
“是啊，我确实加满了啊。”我语气坚定，听起来比他还委屈，“我还拍了照片呢，满满一箱油。会不会是……油表坏了？或者，漏油了？”
我故意引导他往车辆故障的方向去想，因为我知道，一个习惯占便宜且自视甚高的人，是绝不会轻易承认是自己疏忽的。
他会下意识地把责任推到别人或客观因素上。
“我不管它是什么坏了！现在怎么办？我被困在高速上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陈浩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慌乱。
毕竟，在深夜的高速快车道上抛锚，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学长你别慌，安全第一！”我立刻切换到“出谋划策”模式，“你先打开双闪，然后在车后方150米处放置三角警示牌。车里有反光背心，你穿上，然后人撤离到护栏外面去，千万不要待在车里！”
这些都是教科书式的标准操作，我说得非常流利，显得既专业又关心他。
陈浩显然被我的“专业”镇住了，语气缓和了一些：“放……放什么？”
“三角警示牌，在后备箱里，跟备胎放在一起。”我耐心地解释道，“学长你快去，这个最重要，不然很危险。”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他正在手忙脚乱地找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说：“找到了，我……我这就去放。”
“好，你放完之后，立刻撤到护栏外，然后打救援电话。”我继续指挥道，“打12122，这是全国高速公路报警救援电话。跟他们说清楚你的位置，让他们派拖车过来。”
“救援？”陈浩的声音尖锐了起来，“救援要钱吗？”
我心中冷笑，都这种时候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钱。
“肯定要啊，拖车费，服务费，估计得几百块吧。”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没事学长，你先叫救援，安全最重要。钱不够的话，我先转给你。”
我表现出“兄弟情深”的姿D态，但他显然不吃这一套。
他关心的是这笔钱最终谁来出。
“这钱凭什么我出？明明是你的车有问题！”他立刻就暴露了真实想法。
“学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现在是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你先按我说的做，把人弄到安全的地方，叫来救援。至于车的问题，等车拖下来，检查了再说。如果真是车的问题，维修费、拖车费，我全包了，一分钱都不要你出，行吗？”
我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仁至义尽。
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悻悻地“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我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
我知道，陈浩的“惊喜”之旅，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是一个需要花几百块钱就能解决的小麻烦。
但他很快就会发现，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高速救援的漫长等待，是来自女友的催促和质疑，以及他那可怜的自尊心，被一点点碾碎的过程。
我重新刷新了一下GPS定位，那个光点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陈浩此刻的狼狈模样：穿着一身名牌，却只能瑟缩在高速的护栏外，吹着冷风，听着呼啸而过的车声，焦急地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
而他心心念念要去见的，给他“惊喜”的女朋友，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我存了很久，但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正是陈浩口中那位在H市的女朋友，肖雯。
04
在我的计划中，肖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如果说抽干汽油只是物理层面的报复，那么让肖雯看清陈浩的真面目，才是从根本上摧毁他那份虚荣和自得的致命一击。
这三年来，陈浩没少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这位“女神”女友。
说她家境优渥，人长得漂亮，对他死心塌地。
这次千里奔袭，更是他口中“真爱无敌”的最好证明。
但我从一些零星的线索中，隐约感觉到，陈浩在这段关系里，同样扮演着一个“粉饰”过的角色。
他需要在肖雯面前维持一个优秀、体贴、无所不能的形象。
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亲手撕碎这层伪装。
我怎么会有肖雯的联系方式？
这得“感谢”陈浩自己。
有一次他喝多了，拿着手机给我看肖雯的照片，吹嘘自己多有魅力，无意中把肖雯的微信名片也展示了出来。
我当时就鬼使神差地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我没有直接加她微信，而是通过搜索手机号，找到了她的支付宝账号，确认了她的真实姓名。
现在，时机刚刚好。
陈浩被困在路上，焦头烂额，正是他形象最脆弱的时候。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用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过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你好，请问是肖雯吗？我是林楷，陈浩的学弟。有点关于他的急事，想跟你说一下，方便吗？”
发完短信，我静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一个女生在深夜收到这样一条来自男友“学弟”的陌生短信，内容还涉及“急事”，大概率会感到好奇和担忧。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我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好友申请，来自一个头像是可爱猫咪的微信用户，昵称是“Wen”。
我通过了申请。
对方立刻发来一个问号：“？”
我打字回复：“你好，肖雯学姐，冒昧打扰。我是林楷，陈浩的学弟。他今晚是不是说要开车去找你？”
“是啊，他正在路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肖雯的回复很快，字里行间透着一丝紧张。
“学姐你别急，人没事。”我先安抚她的情绪，然后开始不露声色地“上眼药”，“是这样的，他开的是我的车。刚刚他打电话给我，说车在高速上抛锚了，现在正等着救援。”
“抛锚了？怎么会这样？严重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他在电话里挺着急的，口气很冲，一直说是我的车有问题。”我开始铺垫，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且受委屈的形象，“但我这车上周才做的保养，今天借他之前，我还特意开去精洗，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油也加得满满的，按理说不应该出问题啊。”
我顺手将之前拍好的发动机舱、满油仪表盘的照片，以及精洗店的消费记录截图，一并发了过去。
图片远比文字更有说服力。
果然，肖雯那边沉默了片刻。
她应该是在消化这些信息。
然后，她发来一句话：“你的意思是……问题可能不在车上？”
“我不敢乱说。”我继续保持着客观中立的语气，“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且，学长搭我顺风车有三年了，一直都是我在开车，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可能是他今晚开夜车太累了，操作上有什么失误也说不定。比如，忘了看油表？”
我轻描淡写地，将最关键的可能性，以“猜测”的形式提了出来。
“忘了看油表？”肖雯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出发前没检查车况吗？油不是满的吗？”
“是满的，我亲自加的。”我回答得斩钉截铁，“但从我们学校上高速，到他抛锚的地点，大概开了有两百公里了。如果中途没加油，也是有可能耗尽的。” 我故意夸大了距离，让“耗尽燃油”这个可能性听起来更加合情合理。
“他这个人，有时候是有点粗心大意。”肖雯的回复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
我知道，我的话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学姐，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开始总结陈词，升华我的“人设”，“一方面是担心你们，毕竟大半夜在高速上很危险。另一方面，我也怕学长误会我，以为我故意借一辆坏车给他。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我不想因为这事产生什么隔阂。”
看看，我多善良，多顾全大局。
“我明白的，谢谢你，林楷。”肖雯的语气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你放心，我会跟他沟通的。他现在怎么样了？联系上救援了吗？”
“应该在等吧。高速救援通常都比较慢，尤其是在晚上。估计得折腾到后半夜了。”我叹了口气，补充道，“本来他还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的，唉，现在看来，可能要变成惊吓了。”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会瞬间摧毁陈浩精心准备的“浪漫”，让他在肖雯心中的形象，从“不远千里来爱你的王子”，变成一个“连车都开不明白的蠢蛋”。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肖雯回复道。
结束了和肖雯的对话，我感到一阵畅快。
陈浩，你的后院，已经在我“善意”的提醒下，悄然起火了。
接下来，你不仅要面对冰冷的高速公路，还要面对来自女友的灵魂拷问。
就在这时，陈浩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怨气。
“救援打了，说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这鬼地方，信号都断断续续的！”
“学长别急，安全第一，等等就等等吧。”我“安慰”道。
“等？我怎么等！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呢！我跟她说好十二点左右就能到的！”他咆哮道。
“那你……跟学姐解释一下情况呗，就说车出了点意外，她肯定能理解的。”我假惺惺地建议。
“我怎么说？说你的破车把我扔在半路了？我不要面子的吗？”他吼道。
看，他还在维护他那可怜的面子。
我心里冷笑，嘴上却说：“学... ...”
还没等我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是免提里传出来的，带着哭腔和愤怒：“陈浩！你到底在哪儿？！你不是说十一点就到了吗？现在都快一点了！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
是肖雯！
看来她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打电话过来质问了。
陈浩的声音瞬间变得慌乱无比：“雯雯，你别急，我……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车……车坏了。”
“车坏了？你不是说你开学弟的车吗？怎么就坏了？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车动不了了，在等救援。”陈浩的语气软了下来，试图安抚女友。
但肖雯显然不吃这一套，她的声音依旧尖锐：“等救援？要等多久？陈浩，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你，推掉了今天晚上多重要的一个聚会！我爸的朋友，那个王总，特意组的局，就为了见见你！现在全被你搞砸了！”
电话这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总？
聚会？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的大脑。
05
“王总？什么王总？”陈浩的声音也充满了困惑和茫然，“你没跟我说过今晚有聚会啊？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在家等我吗？”
“我怎么跟你说？我想等你到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同意让王总见你一面！王总的公司，就是你之前投了简历，做梦都想进的那家‘启明星集团’！
他们市场部的总监！
我本来想让你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结果你人呢？
你在哪儿呢？”
肖雯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吼，充满了失望和崩溃。
启明星集团！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是我和陈浩，我们这个专业所有人的梦想之地。
国内顶尖的互联网公司，校招名额少得可怜，竞争激烈到堪称惨烈。
陈浩之前为了进这家公司，简历改了十几遍，笔试刷了无数套题，但最终还是倒在了第一轮面试。
他为此消沉了很久，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抱怨命运不公。
原来，他这次去H市，根本不只是为了见女友，为了所谓的“惊喜”。
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肖雯的关系，走“后门”，去见那位能决定他命运的王总！
这是一场关乎他前途和命运的豪赌！
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这次千里奔袭上。
而我，亲手把他的赌局给搅了。
我的报复，我的计划，在这一刻，似乎变得面目全非。
我只是想让他为自己的吝啬和无耻付出代价，让他在高速上体验一把狼狈和尴尬，让他的女友看清他的真面目。
但我从未想过，要毁掉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事情，好像玩脱了。
电话那头，陈浩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声音从慌乱变成了惊恐，再从惊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愤怒。
他不再试图安抚肖雯，而是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向了我。
“林楷！！！”他对着电话怒吼，那声音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你听到了吗！你都听到了吗！启明星集团！王总！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不是把我的车弄坏了，你是把我这辈子都给毁了！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没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肖雯的哭声和陈浩的咆哮声，乱作一团。
“陈浩，你冲他喊有什么用！你现在到底在哪儿！还能不能过来！”
“我怎么过去！车坏了！救援还有一个小时！等我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完了，全完了……”
“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早点出发！为什么要把事情搞成这样！”
“是他的错！是林楷的错！他故意的是不是？他嫉妒我！他见不得我好！他就是个小人！”陈浩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开始胡乱地攀咬。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混乱声音，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我设想过无数种陈浩气急败坏的场景，但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这已经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变成了一个可能会影响人一生的严重事件。
我该怎么办？
告诉他真相？
说油是我抽的？
那只会让他更加疯狂，甚至可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继续装傻？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的内心也备受煎熬。
就在我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时候，电话那头，陈浩的声音突然冷静了下来，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冷静。
“雯雯，你别哭了。”他说，“我现在就想办法过去，你等我。”
“你怎么过来？拖车还没到。”肖雯抽泣着问。
“我不管了。”陈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林楷，你给我听着。我现在就报警，说你故意破坏车辆，意图谋杀。你不是想玩吗？我陪你玩到底！你看警察是信你，还是信我这个被困在高速上的受害者！”
我的心猛地一沉。
报警？
意图谋杀？
他疯了吗！
“学长，你冷静点，这只是个意外……”我急忙试图解释。
“意外？去跟警察说意外吧！”他冷笑着，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声音。
不是肖雯，也不是陈浩，而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陈是吧？我是肖雯的父亲。我已经知道了情况。你不用着急，也用不着报警。我已经让我的司机开车去接你了，把你的具体位置发给我。另外，关于你车的问题，我也帮你联系了我们公司合作的4S店，他们的道路救援马上就到，会比高速救援快得多。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这个声音，冷静，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肖雯的父亲！
他竟然也介入了！
陈浩显然也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说：“叔……叔叔好。不……不用麻烦您了，我……”
“不用客气。”肖雯的父亲打断了他，“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大老远跑来看她，出了这种事，我理应帮忙。你把车交给救援师傅，人上我司机的车就行。王总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会等你的。”
峰回路转！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肖雯的父亲不仅没有责备陈浩，反而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他解决了所有麻烦。
叫来了更快的救援，派了专车去接他，甚至还搞定了那位王总，让他继续等待！
陈浩那边，更是从地狱瞬间回到了天堂。
他语无伦次地感谢着：“谢谢叔叔！太谢谢您了！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别说这些了，抓紧时间。”肖雯父亲的语气依旧平淡，“另外，你那个学弟，叫林楷是吧？电话还没挂吧？让他听着。”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楷，”那个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你的所作所vei，我已经让我的助理去查了。你家小区的地下车库，你家门口的楼道，都有监控。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吗？年轻人，恶作剧要有分寸。这一次，我先不追究。但如果以后，你再敢对我女儿的男朋友，动任何歪心思，后果，你承担不起。”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的抽油，我的小动作，在他们那种人的能量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览无余。
他没有戳穿，只是警告。
但这种不戳穿的警告，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我不仅没有成功报复陈浩，反而让他因祸得福，直接和他未来的岳父搭上了线，并且表现出了“临危不乱”和被“小人陷害”的无辜。
而我，则从一个占理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一个被轻易看穿，并被随意警告的“小人”。
我的复仇，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而且，似乎还给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06
那个夜晚，我彻夜未眠。
肖雯父亲的话，像一段魔咒，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
恐惧、羞辱、愤怒、不甘……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困住。
我一遍遍地回放着整个过程，试图找出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是手段太幼稚？
是低估了对手的背景？
还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选择用这种方式去反击？
我打开电脑，GPS定位显示，我的那辆高尔夫已经被拖离了高速，停在了H市一家大众4S店的院子里。
而代表陈浩的那个光点，则在凌晨三点左右，抵达了H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
他最终还是见到了肖雯，也极有可能，见到了那位王总。
我的“精心策划”，最终只是给他制造了一点小小的波折，甚至，这点波折反而成了他增进与肖雯及其家人关系的催化剂。
他成了被小人陷害、却依旧不远千里奔赴爱情的“痴情英雄”，而我，成了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陈浩没有联系我，肖雯没有，她的父亲更没有。
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这种平静，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咆哮更让人窒息。
他们就像一群高高在上的猎人，已经看到了陷阱里的我，却不急于收网，只是在远处冷冷地观察着，享受着猎物在恐惧中挣扎的样子。
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是找人打我一顿？
还是利用他们的关系，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甚至影响我未来的毕业和就业？
肖雯父亲那句“后果你承担不起”，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朋友胖子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追问之下，我才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胖子听完，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憋出一句：“楷哥，这次……你好像真的踢到铁板了。”
连他都这么说，我心里更沉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你主动去道个歉？”胖子试探性地问。
“道歉？”我苦笑一声，“怎么道歉？承认油是我抽的？那不是正好把把柄送到他们手上吗？他们现在只是警告，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一旦我承认了，性质就全变了。”
“可监控……”
“监控能拍到我拿着管子和油桶，但能直接证明我是在抽油，而不是在检查或者做什么别的吗？只要我不承认，他们就没办法百分之百地定我的罪。”我分析道，这几乎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死不承认。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巨大的煎熬里。
我上课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议论我。
走在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我身边开过，我都会心惊肉跳，以为是肖雯父亲派来的人。
我的人生，第一次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直到周一，陈浩回来了。
他没有联系我，而是直接把我的车开回了学校，停在了我宿舍楼下。
然后，他给我发了条微信，只有三个字：“下来拿。”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硬着头皮下了楼。
我必须去面对。
陈浩就靠在我的车门上，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和我印象中那个在学校里邋里邋遢的学长判若两人。
他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嘲讽，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胜利者的炫耀。
“车，给你送回来了。”他把钥匙抛给我，我慌忙接住。
“给你做了个全车检查，换了机油，还把油箱给你加满了。哦，对了，拖车费和维修费的单子我也放车里了，总共三千多块。不过，就不让你报了。”
他一副“我很大度”的姿态，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他是在告诉我，他不仅解决了所有问题，还反过来“施舍”我，让我这个始作俑者，承了他的情。
“学长，那天晚上……”我艰难地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嘘——”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什么都别说，我都懂。”
他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楷，你知道吗？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我愣住了。
“如果不是你搞这么一出，我还真没机会见到雯雯的父亲，更没机会让他看到我‘临危不乱’的‘优秀品质’。”
他拍了拍我的脸，动作极具侮辱性，“王总对我也很满意，启明星的offer，我已经提前拿到了。所以，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这个‘好学弟’呢？”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他看着我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哦，对了，雯雯的爸爸让我给你带句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他说，他记住你了。让你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转身潇洒地离去。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车旁，像一个被打败的斗士，浑身充满了无力和屈辱。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拉开车门，瘫坐在驾驶座上。
车里弥漫着一股高级香水的味道，显然不是我的。
中控台上，放着一张4S店的结算单，上面清楚地写着“全车油路清洗”、“发动机深度保养”等项目，总金额三千八百元。
而在结算单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陈浩和肖雯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个高档餐厅。
照片上，肖雯笑靥如花地依偎在陈浩怀里，而陈浩则意气风发地搂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的所有努力，都只是徒劳，甚至还成了他的垫脚石。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以为我的报复失败了。
但这一刻，我才明白，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陈浩，还有肖雯的父亲，他们以为用权力和金钱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他们错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胖子的电话。
“胖子，帮我个忙。你不是认识计算机系的那个大神吗？帮我约他一下，多少钱都行。我要查点东西。”
这一次，我不会再用那么幼稚的手段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老实人，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07
胖子虽然不明白我想做什么，但看到我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决绝，他没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口中的“大神”，是计算机系的一个传奇人物，名叫李默，据说曾经因为发现了某个知名网站的漏洞而一战成名。
找他办事，价格不菲，而且只看心情接活。
幸运的是，李默似乎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他是个瘦高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沉默寡an，但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陈浩如何占我便宜，我如何报复，以及肖雯父亲如何介入并警告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没有隐瞒任何细节，包括我自己的不光彩手段。
听完我的叙述，李默沉默了很久，只是慢慢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所以，你想查什么？”他终于开口。
“我想查肖雯的父亲。”我一字一顿地说，“他的公司，他的背景，他的一切。还有陈浩，我想知道，启明星集团到底有没有真的录用他。”
李默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惊讶。
“查一个公司的老总？这可不是小事。而且，就算查到了，你又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坦诚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把我当成可以随意踩踏的蚂蚁，以为警告一下，我就会吓得屁滚尿流。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必须找到他们的弱点，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们感到一丝疼痛，让他们知道，蚂蚁，也是会咬人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狠劲，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李默再次沉默了。
他似乎在评估这件事的风险和可行性。
“这件事，很麻烦，而且……可能违法。”他提醒我。
“我知道。”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你满意的价格。并且，所有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李默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好。给我三天时间。把你所知道的，关于他们的所有信息，都发给我。姓名，公司，电话，任何你知道的细节。”
接下来的三天，对我来说，比之前的煎熬更加漫长。
我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发给了李幕，然后就是无尽的等待。
我不知道他会查出什么，也不知道查出来的东西，是否能成为我反击的武器。
这像一场赌博，我压上了我最后的一点希望。
这期间，陈浩在学校里春风得意。
他提前拿到启明星offer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一时间成了学院里的风云人物。
很多人都向他道贺，奉承他。
他每次在路上见到我，都会投来一个轻蔑而又胜利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个失败者的狼狈。
我选择了无视。
我在等，等李默的消息。
第三天晚上，我的手机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
发件人，是李默。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用他给的秘钥解开了邮件。
里面是几个文件，有文档，有图片，有表格。
我点开第一个文档，标题是《关于肖振邦的初步调查报告》。
肖振邦，就是肖雯的父亲。
天鸿集团，是一家主营业务为地产和酒店的本地龙头企业。
报告里详细列出了肖振邦的个人履历，公司架构，以及……一些灰色的业务往来。
其中，一份关于天鸿集团几年前在城南拿地项目的记录，引起了我的注意。
报告指出，那个项目的竞标过程存在一些疑点，天鸿集团的最终中标价格，远低于当时的市场预估，而它最大的竞争对手，在竞标前夕，突然神秘地退出了。
邮件里还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偷拍的。
照片上，肖振邦正和一个看不太清面容的男人，在一家高档会所里吃饭。
李默在邮件里附注：照片中的另一个男人，经过比对，疑似当时负责城南土地规划的某个部门的副手，而此人，已于两年前因“个人原因”提前退休，并已全家移民海外。
我的心，狂跳起来。
这……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官商勾结吗？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我点开第二个文档，是关于陈浩的。
内容很简单，李默黑进了启明星集团的内部招聘系统。
系统里，确实有陈浩的应聘记录，他的状态是“进入人才库”，而不是“已录用”。
并且，在面试评价一栏，一位面试官给他的评语是：“夸夸其谈，基础不牢，性格浮躁，不建议录用。”
所以，他根本没有被录用！
他一直在撒谎！
他跟我，跟所有人，都在撒谎！
他只是被肖雯的父亲，通过那位王总的关系，安排进了所谓的“人才库”，这根本不是正式的offer！
我瞬间明白了。
陈浩之所以这么高调地宣扬自己被录用，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给我看，为了彻底地击溃我。
而最后一份文件，是一段音频。
我戴上耳机，点开了音频。
里面传来了陈浩和肖雯的对话声，背景有些嘈杂，像是在车里。
李默标注，这是他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陈浩手机里的一段被删除的通话录音。
估计是陈浩和肖雯吵架时，其中一方无意中按到了录音。
“……你爸到底怎么跟王总说的？为什么我还没收到正式的offer邮件？”这是陈浩急躁的声音。
“你急什么！”肖雯的语气很不耐烦，“我爸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王总说先让你进人才库，等有合适的岗位空出来，会优先考虑你。这不就行了？”
“什么叫就行了？人才库跟正式offer能一样吗？雯雯，你得让你爸再跟王总说说，让他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啊！我这边同学都以为我已经被录用了，要是最后没进去，我多没面子！”
“面子面子，你就知道面子！陈浩，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我爸为了你的事，欠了王总多大一个人情，你知道吗？还有那个林楷，我爸查到他把你的油抽了，本来想收拾他的，是我拦住了，我说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才放过那小子！你以为你真的那么厉害，能把我爸哄得团团转吗？”
“我……”陈浩的气势弱了下去。
“你什么你！陈浩我告诉你，我爸已经对你有点不满意了，觉得你这个人太浮夸，而且为了点小事斤斤-计较，还差点把事情搞砸。要不是我喜欢你，他根本懒得管你！你自己争点气，别整天想着走捷径！”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摘下耳机，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中的恐惧和压抑，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晰。
肖振邦的黑料，陈浩的假offer，以及这段暴露了所有人真实面目的录音。
我的武器，到手了。
陈浩，肖振邦，你们的“好戏”，该落幕了。
而我，将是这场戏的，最终导演。
08
我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李默给我的这些东西，就像一副威力巨大的炸药，如果不能精准地引爆，很可能会伤到自己。
我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能让陈浩和肖振邦为他们的傲慢和无礼，付出最惨痛代价的计划。
机会很快就来了。
我们学院为了给应届毕业生壮行，也为了给低年级的同学提供一个与优秀学长学姐交流的机会，每年都会举办一个规模盛大的“毕业季分享晚会”。
晚会会邀请一些已经拿到顶尖公司offer或者有突出成就的毕业生上台演讲，分享经验。
而今年的“明星”毕业生，毫无疑问，就是“提前拿到启明星集团offer”的陈浩。
学生会早就把他的名字和“光辉事迹”印在了宣传海报上，贴满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他将作为压轴嘉宾，上台分享他的“成功秘诀”。
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舞台。
一个公开的，万众瞩目的舞台。
我要让陈浩在他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从最高处，狠狠地摔下来。
晚会当天，我特意穿了一身正装，坐在了礼堂最前排的位置。
胖子坐在我身边，手心里全是汗，比我还紧张。
“楷哥，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在全院师生面前，万一搞砸了……”
“放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平静，“我不会搞砸的。”
晚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个个优秀的毕业生上台，分享着他们的喜悦和经验。
终于，轮到了陈浩。
主持人用一种无比激动的声音介绍道：“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本年度的明星毕业生，凭借卓越的个人能力，成功斩获启明星集团offer的——陈浩学长！”
台下掌声雷动。
陈浩在一片聚光灯下，满面春风地走上台。
他今天打扮得格外精神，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他享受着众人的瞩目，就像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从自己的大学生活讲起，讲他如何在学生会锻炼自己，如何平衡学习和实践，如何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规划。
他讲得头头是道，声情并茂，引来台下阵阵掌声。
然后，他话锋一转，开始讲他的“求职经历”。
“……其实，我能拿到启明星的offer，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他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我也经历过失败，经历过自我怀疑。但我始终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就比如前段时间，我去H市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面试，但途中却遇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折。”
他开始讲述那个被他改编过的“高速惊魂夜”。
在他的版本里，他成了一个冷静、果断、有担当的英雄。
他没有提我的名字，只是说“一个不太懂事的学弟”，把一辆“年久失修”的车借给了他，导致他在高速上抛锚。
但他临危不乱，妥善处理，最终不仅没有耽误面试，还因为在危机中表现出的卓越品质，赢得了面试官的高度赞赏。
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听得一脸崇拜，掌声比之前更加热烈。
他讲得越来越投入，甚至开始升华主题：“所以，同学们，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困难和挫折并不可怕，甚至，有时候一些小人的陷害，反而会成为你成功的垫脚石！只要你自身足够强大，任何外界的阻碍，都只会让你变得更加耀眼！”
他讲完，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
主持人也激动地走上台：“感谢陈浩学长精彩的分享！学长的经历真是太励志了！相信大家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学长，我们现场开放几个提问名额。”
机会来了。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也许因为我坐在第一排，主持人一眼就看到了我。
“好的，第一排这位穿西装的同学。”
我接过话筒，站了起来。
那一刻，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陈浩也看到了我，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他大概以为，我是要当众向他“请教”什么问题。
“陈浩学长，你好。”我开口，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把‘年久失修’的车借给你，陷害你的‘小人’，林楷。”
一句话，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台上的主持人和陈浩。
陈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你的演讲很精彩，故事也很励志。但是，我这里有几个小问题，想跟你，也跟在座的各位老师同学，一起探讨一下。”
我顿了顿，然后，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说我的车‘年久失修’，但我这里有车辆的保养记录和事故记录，证明它车况良好。
而且，在你借车前一晚，我还特意花了200块钱，对它进行了精洗和检查。
请问，‘年久失修’这个结论，你是从何而来的？”
我一边说，一边按下了我手机上的一个按钮。
我身后的巨大投影幕布上，瞬间出现了我那天拍下的所有照片，包括干净的发动机舱，精洗店的消费记录。
台下一片哗然。
陈浩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我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你说你在高速上‘临危不乱’，但我这里有一段电话录音，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在那段录音里，你似乎非常慌乱，甚至，还在电话里对你的女朋友，以及对你的未来岳父，大声咆哮。”
我按下了播放键。
那段被李默恢复的录音，经过我的剪辑，清晰地在整个礼堂里响了起来。
陈浩气急败坏的吼声，肖雯的哭声，以及他那句“是林楷的错！他嫉妒我！他就是个小人！”，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台上的陈浩。
他的脸，已经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你口口声声说，你拿到了启明星集团的offer，并且因此赢得了面试官的赞赏。但是，据我所知，启明星集团的招聘流程非常严格，每一轮都会有邮件通知。请问，你能否向大家展示一下，你收到的，来自启明星集团的，那封正式的录用邮件呢？还是说……”
我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所谓offer，根本就不存在。你，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我的话音刚落，大屏幕上，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出现的，是启明星集团内部招聘系统的截图。
陈浩的名字后面，那句“不建议录用”的评语，以及“进入人才库”的状态，被我用红色的方框，醒目地标了出来。
整个礼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反转，震得说不出话来。
台上的陈浩，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他看着屏幕上的截图，看着台下无数双震惊、鄙夷、嘲讽的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励志故事”，他的“光辉形象”，他的“美好前程”，在这一刻，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我看着他，放下了话筒，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陈浩学长，现在，你还能告诉我们，什么叫‘小人的陷害’，会成为‘成功的垫脚石’吗？”
09
那晚的后续，陷入了一片混乱。
陈浩在台上站了几秒钟，最终在全场师生的注视下，踉踉跄跄地逃离了礼堂。
学生会的老师和干部们冲上台，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场面，但为时已晚。
整个事件，像一颗炸弹，在校园里引爆了。
当晚，学校的论坛、贴吧、各种微信群，全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放出的录音和截图，被人反复转发。
陈浩彻底“火”了，但却是以一种最不光彩的方式。
他从一个被人羡慕的“明星毕业生”，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谎言家”和“白眼狼”。
他过去三年占我便宜，以及在学校里其他一些不太光彩的事迹，也都被人一一扒了出来。
我成了事件的另一个中心。
有人说我做得对，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也有人说我手段太狠，不该在那种场合毁了人家。
但我不在乎。
从我站起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准备好承受所有后果。
事情闹得太大，学院的领导也介入了。
第二天，辅导员找我谈话，他没有过多地指责我，只是叹了口气，说我做事太冲动，问我那些截图和录音是从哪里来的。
我按照和李默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只说是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的。
辅导员没有深究，只是让我暂时保持低调，不要再激化矛盾。
而陈浩，则彻底从学校里消失了。
听说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谁也不见。
他被取消了“优秀毕业生”的评定，甚至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
他原本已经定好的毕业旅行，也泡汤了。
他的大学生涯，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平息。
但肖振邦的反击，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阴险。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天鸿集团的法务，他告诉我，由于我在公开场合，未经允许，公布了涉及陈浩个人隐私的录音，以及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并传播了启明星集团的内部商业信息，他们的当事人陈浩，以及启明星集团，将保留对我提起诉讼的权利。
同时，他还“提醒”我，我的行为，可能已经对陈浩的名誉权造成了严重侵害，如果陈浩因此出现任何精神上的问题，我可能还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这是一封赤裸裸的恐吓信。
肖振邦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选择用法律的武器来对付我这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
他知道，普通学生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司。
他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屈服，让我害怕。
如果是在以前，我可能真的会被吓住。
但现在，我手里握着他的“黑料”，我有了和他对峙的底气。
我没有理会那个法务的威胁。
而是将李默给我的，关于肖振邦和天鸿集团的那份调查报告，以及那几张模糊的照片，匿名打印了出来，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寄到了H市纪委的举报信箱。
我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起作用，有多大的作用。
我只是在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用你的规则来威胁我，我也可以用能制约你的规则，来给你制造麻烦。
做完这一切，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超出了我的预料。
就在我寄出举报信的第三天，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席卷了H市的本地媒体。
H市纪委监委发布通告，对城南区原规划局副局长张某某进行立案审查调查。
通告内容很简短，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
而这位张某某，正是李默查到的，当年负责城南土地规划，后来提前退休并移民海外的那个人。
紧接着，作为本地地产龙头的天鸿集团，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官方通告里没有提及天鸿集团的名字，但各种小道消息和坊间传闻，已经把当年的城南拿地项目，和这次的官员落马事件，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天鸿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
肖振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精力再来找我的麻烦。
那家天鸿集团的法务，也再没有联系过我。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肖雯。
在肖振邦出事后不久，胖子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从一个和肖雯认识的共同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个八卦。
肖雯，和陈浩分手了。
据说，在陈浩身败名裂之后，肖雯顶着巨大的压力，还在维护他。
但肖振邦出事后，陈浩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和安慰肖雯，而是不停地追问她，她父亲的关系还在不在，还能不能帮他搞定启明星的工作。
他那副急功近利的丑陋嘴脸，终于让肖雯彻底看清了他。
她终于明白，陈浩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家庭背景和资源。
心灰意冷的肖雯，提出了分手。
陈浩失去了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至此，这场由一升汽油引发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陈浩，输掉了名誉，输掉了前程，也输掉了爱情。
肖振邦，深陷泥潭，焦头烂额。
而我，虽然也经历了一番心惊胆战，但最终，毫发无损地，站到了最后。
我赢了。
10
毕业的日子，如期而至。
我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并在一家心仪的公司找到了工作。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上，平静而充满希望。
那段充满波折的经历，像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在我的人生中落下了帷幕。
离校前，我去见了李默一面，把我准备好的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他。
他没有推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没有李默，我不可能赢得这么彻底。
是他，给了我最锋利的武器。
胖子帮我把行李搬上车，他锤了我一拳，笑着说：“楷哥，你现在可是咱们学院的传说了。以后出去，谁敢惹你啊！”
我笑了笑，发动了汽车。
那辆银灰色的高尔夫，依旧是我最忠实的伙伴。
它见证了我的隐忍，我的爆发，我的胜利。
车子缓缓驶出校园，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熟悉的校门，越来越远。
我的人生，将在这里，翻开新的一页。
几个月后，我偶尔在新闻上，看到了关于天鸿集团的后续报道。
肖振邦最终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辞去了董事长的职务，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天鸿集团的股价一落千丈，曾经的商业帝国，已经摇摇欲坠。
至于陈浩，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他就像一颗流星，在短暂地划过校园的天空后，便迅速地陨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也许，他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城市，为了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奔波；也许，他还在为自己的“怀才不遇”而怨天尤人。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有一次，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迟疑的女声。
“喂，请问……是林楷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肖雯的声音。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以前，陈浩对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很过分。还有我爸爸……他对你的警告，我也想替他向你道歉。”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打电话来道歉。
“都过去了。”我平静地说。
“是啊，都过去了……”她苦笑一声，“我跟他，也早就分手了。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我明白，有些圈子，不是你想融，就能融进去的。”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能想象，家庭的巨变，感情的失败，一定让她成长了很多。
“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我说。
“你也是。”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中一片释然。
这场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
我们每个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也得到了各自的成长。
我学会了，善良需要带点锋芒，隐忍需要有自己的底线。
面对不公，我们可以选择反击，但更重要的是，在反击之后，依旧能保持一颗清醒而强大的内心，不被仇恨所吞噬，继续走向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人生。
我的车，依旧需要加油。
每一次出发，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而脚下的油门，也只为值得的风景，和值得的人而踩下。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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