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我们走得异常艰难，堪称九死一生。如今我们也只是刚过温饱线，远远没到庆功的时候。”12月24日，零跑汽车董事长兼CEO朱江明发布全员信，复盘零跑十年创业征程，字里行间满是清醒与审慎。
作为当前新势力销量榜首品牌，零跑年销量已突破50万辆大关，明年更剑指百万销量目标。正是在这样高歌猛进的时刻，朱江明却向全体员工敲响警钟——要警惕“胜利”的诱惑，始终保持戒骄戒躁的心态。
朱江明坦言，尽管历经十年九死一生的淬炼，零跑已然用实践证明了两件关键之事：其一，全域自研的体系化发展路径具备可行性；其二，“好而不贵”的产品定位精准契合市场需求。面向未来，零跑将从四大维度强化体系能力，筑牢发展根基：**一是坚持技术持续创新**，以核心技术驱动产品迭代；**二是坚守品质极致追求**，夯实品牌口碑护城河；**三是加速海外市场拓展**，抢占全球新能源汽车赛道红利；**四是保持组织高效敏捷**，以灵活机制应对行业瞬息万变的竞争格局。
此外，朱江明指出在2026年整个市场竞争会更加残酷，零跑要始终坚持面向消费者，在产品定义、研发、制造、营销、零售、服务等这些领域持续提效，要有更强的成本意识，不浪费任何一分投入。当然，更重要的是自我认知的转变。朱江明说，零跑不能再以“新势力”自居，而要以一家可持续发展、值得尊敬的世界级车企来要求自己。这也是第一家脱离“新势力”标签的车企。
回顾零跑的发展，其在最近五年一路黑马，后来居上，并且也是少有的自下而上，从廉价车起步而后顺利突破10万、20万价格带的，进入更高级别的品牌。作为在十年前首批采访过朱江明的媒体，回顾零跑这十年的发展，很多操作都是教科书级别的。以下是笔者对零跑过去发展的一些关键节点整理和经验总结。
01
开端：300多家新势力中的边缘者
2017年3月，汽车行业一位老前辈联系给我转来一份邀请。一家名为浙江零跑科技有限公司的新造车企业，将在浙江金华举办品牌发布会，他代为邀请。这家公司在其第一份面向媒体的邀请函中写道：邀请媒体见证零跑是怎样依靠自己积累的知识产权，把智能、互联和电动三位一体结合起来，并在“三电”上如何研发深耕。看起来很有趣，但是2017年这未能提起我的兴趣，理由很简单——在2017年，几乎每个月都有新品牌诞生。
根据当时不完全统计，到了2017年年底，行业中已经有超过200个新品牌。其中，甚至有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做法——将特斯拉model 3拿来进行改装，在前脸处装上一块大屏幕——突然想起了最近贾跃亭的FF汽车最新的MPV，就是拿国内的一款热销车改装。时间相隔多年，做法还是这样异曲同工。这个大胆改装特斯拉的新品牌叫游侠汽车，甚至还开了发布了，该公司还号称收获到了一些融资。
在这样的行业背景下，当时被普遍看好的造车势力其实分为三类：一类是背靠传统车企的实力派，一类是手握超强融资能力的互联网车企，还有一类是强强联手的行业巨鳄。而零跑，恰恰属于业内最不被看好的那一派。
原因其实很直白：零跑本身没有任何汽车相关业务积淀，其母公司大华股份虽是安防领域巨头，却从未涉足汽车产业链。更重要的是，过往跨界造车的案例，大多以拖累母公司业绩收场，最终只能无奈抛售这个“无底洞”，草草落幕。平心而论，彼时大华跨界造车的这个起点，实在没什么亮眼可言。
数月后的2017年11月，零跑首款量产车型S01正式发布，这更是坐实了外界的负面判断。不同于其他新势力，零跑既没有切入热门市场，也没有像蔚来那样以性能为标签彰显技术实力，反而剑走偏锋，推出了一款小众另类的两门四座跑车。S01的问世，让零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贴上了“濒临出局”的标签。
也是在当年11月的一场小型沟通会上，我曾向零跑董事长朱江明抛出灵魂拷问：“S01这样的小众产品，定位到底是品牌层面的布局，还是追求市场销量？这款车的目标销量是多少？”朱江明的回答很直接：“当然是冲着销量去的。”
彼时的新造车行业，流传着一句共识：新造车企业的终局，往往不是死于资金链断裂，而是死于产品决策失误。而S01的出现，在外界看来，恰恰印证了零跑对市场需求的判断严重脱节——这在造车赛道上，无疑是致命的隐患。当时和零跑一位高层交流时，不少媒体记者也直言不讳：“这样的产品在当下市场毫无竞争力，零跑需要拿出真正贴合市场的车型。”
果不其然，后续上市的S01最终销量惨淡，既没能打开市场，也没能打响品牌。尤其在2019年年底，一张盘点国内新造车品牌的图片在行业内流传：上百个品牌中，那些不被看好或已消亡的品牌，都被制图者打上了红色叉号，零跑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不过回过头看，造车本就没有捷径，第一款车大多是“交学费”的试错。在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没有任何一家新造车企业能凭借首款车型一炮而红——即便是当时最具话题度的“蔚小理”，也不例外。
真正决定零跑命运的是第二款车，也就是T03。2020年5月上市的T03，在当年11月单月单款销量近2000台，随后在11月销量突破了2000台，在行业中排位进入第6，仅仅比第五位少了90台。几乎突然之间，零跑成为了市场黑马。在随后的2021年，这款车销量一度逼近万辆大关，成为了零跑当时最具有代表性的一款车。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零跑的命运发生了扭转。
在2020年年中，我曾在杭州单独采访过一次朱江明，就S01到T03之间的转变进行深入交流。在这次两个小时的沟通中，朱江明围绕着成本、用户、资金效率等关键讲述了其关于造车的心得，当然最令他激动的是由于T03的成功杀出，零跑在资本层面获得了认可。朱江明当时兴奋地说，零跑是资本最后的一张船票。随后的第二年，零跑成功IPO。
2020年，在T03上市之后，零跑还发布了C11，这是其C系列的第一款车。从S01到T03再到C11，在短短几年时间中，零跑完成了自我修正。在这之后的故事，已经为大家所熟知。零跑一路开挂，完成了IPO，并且在2025年成为了新势力销售冠军。到现在，这家企业已经成立十年，从一个不被看好的造车“边缘选手”变成了头部，确实令人意外。
02
途径：三次创业，一个打法
如果回顾零跑的发展，有几个重要的因素推动了零跑的成功。首先是清晰的战略。朱江明属于第二次创业，因此对于如何在一个高度竞争的环境中杀出，朱江明在大华上就有很丰富的经验。在2017年的采访中，朱江明对笔者说，“我们已经有两次从零起步做到规模最大的实践。”正是如此，零跑汽车的品牌名定为“零跑”，零跑首次公开亮相的发布会主题也为“从零到一，零跑开始”。
大华股份此前20年时间中已经有两次“创业”。第一次是1993年，当时大华股份创始团队开始创业，第一个产品是程控调度机。这种产品是厂矿企业、电力等经常用到的设备，大华从零切入该领域，到1999年时，已在市场上几乎快做到第一名。此后，大华股份开始转型，进入安防行业，做远程图像监控产品。大华的突围策略很简单，就是研发下一代产品实现“弯道超车”，同时在成本上进行大幅压缩。由此，它同样做到了市场第一。
在汽车上朱江明是同样的方式。他认为，造车实际上也是一种“技术跨越”，并且可以依靠大华的技术积累——大华股份已经在智慧交通领域有着深厚的技术和数据积累，可以将自身IT领域的管理经验及研发流程，将IT企业的速度、效率应用优势移植到汽车行业参与竞争。在造车的方式上，核心策略是技术优越性和成本能力。
比如在ADAS系统应用诸多技术，如双目仿生摄像头、毫米波雷达，环视摄像等拥有技术领先，并且在成本上也很有竞争力。如果回过头来看，朱江明在十年前的这个判断，确实具有超前的战略预判能力。“未来汽车中电子将占很大的份额，无论自动驾驶抑或互联，乃至整车控制，都依靠电子部门来实现，所以中国的车企完全有机会去超越国外竞争对手。”在2017年的一次采访中，朱江明如此对笔者阐述零跑造车的优势。
此外，零跑多个核心业务板块的负责人均出身于大华。例如，电驱业务负责人曾深耕空调压缩机领域，而零跑目前也布局了空调压缩机的自主生产；电池业务负责人的职业履历聚焦于储能能源领域；整车业务负责人则是原大华工业设计板块的核心骨干。这样的人才架构，不仅有效降低了企业的人才风险与技术研发门槛，更实现了成本的精细化管控。
**以技术创新驱动成本优化，而非单纯依靠价格战**，这正是零跑突围的核心逻辑。后来，朱江明将这一模式提炼总结为“集成创新”。凭借这一独特优势，零跑在行业内逐步打响了“成本杀手”的名号，且随着销量规模的持续扩大，这一优势与竞争对手的差距正不断拉大。如今，零跑月销量已稳定突破6万辆大关，在此基础上不仅实现了约15%的毛利率，更能让产品在市场中始终保持强劲的竞争力。
### 03 花钱：极致高效的资金运转效率
其次，对资金的高效统筹与合理利用，是零跑穿越行业周期的另一大关键。在新势力造车的早期发展阶段，全行业都经历了融资热潮与资本寒冬的剧烈切换，零跑亦不例外，甚至曾几度徘徊在“生死线”上。
2020年便是零跑的“ICU时刻”。彼时，零跑2019年上市的首款车型S01销量惨淡，叠加疫情的冲击，企业经营雪上加霜。同时，管理层对于造车所需的巨额资金消耗预估不足，导致公司现金流极度紧张。为了维系企业运转，管理层不得不四处奔走筹措资金，零跑也一度命悬一线。
这一段朱江明后来回忆说，当时的零跑管理层都在“四处找钱”，全年接待、拜访投资人共计89批，但没有一分钱入账。而母公司大华，当时也受制于美国制裁，无法持续大量输血。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零跑对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在零跑初期，朱江明特别强调成本效率，希望将运营成本压缩到最低，以坚持更长时间。零跑汽车称得上是强调运营效率这一概念的新造车企业代表。在渠道建设方面，它绝不考虑冗余的花费。零跑的高层在2019年曾对笔者说，零跑的体验店就和大多造车新势力不一样，零跑的品牌中心更讲究实用，其面积只有150平、不设咖啡区、不设读书吧、也没有剧院。
零跑的支出主要花在研发上，据了解该公司70%是研发人员。其在生产上则采用代工模式。此外，零跑没有在国外设置任何研发分支机构，国内研发团队里也“没有一个外国人”。因为零跑认为这“没必要”，因为国内的研发人才和研发能力已经足够支撑。当然，如果说朱江明是义乌人，你可能对此会比较理解他了——他对钱很敏感。朱江明甚至非常节省。
比如，他会在零跑总部楼下的便利店买5元一桶的方便面，也会买10元一杯的瑞幸咖啡。朱江明的一双皮鞋，已经在公开场合穿了8年。他自认为这跟他对于资本使用的态度是一致的。“我们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分花。”而在营销上，最开始的零跑甚至一分不花。2021年，朱江明曾对笔者解释说，00591.hk,02148.hk,00767.hk,02506.hk,3692.hk,02181.hk,00515.hk,2279.hk,01713.hk,01061.hk,在没有产品力的情况下做品牌和市场，等于是空中楼阁。
因此，用了更少的钱，零跑干出了更多的活儿——在当年那一批新势力中，零跑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省钱高手。
04
调整：实用主义者的胜利
第三是学习能力。就跨行业造车来说，零跑从S01到T03再到C11，几乎一款车实现一个跃升，持续刷新了外界对其品牌认知。这背后，是朱江明和零跑团队的学习能力和快速的改变。朱江明以前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没有说一套策略包打天下，最终还是要找到当下公司状态最合适的路线。可以简单地回顾一下，这些年零跑的学习对象的变化：
在成立之初学习的华为，因此挖角了不少华为的高管；而后学习过小米，再后来学习了丰田。而现在，在产品策略上则学习优衣库。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变化。实际上，朱江明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什么方式好我就拿过来用，也不会画地为牢。比如在产品策略上也是，当S01出现了市场问题的时候，马上就开始讨论转变。
2020 年 4 月，零跑于杭州千岛湖召开中高层闭门会议，核心议题聚焦公司未来三年的战略目标与技术路线规划。会议落幕后，零跑正式调整产品策略，锚定增程技术与整车智能化两大核心方向。彼时，理想首款车型上市仅数月，便已迅速跻身爆款行列，市场风向初显端倪。
另一个关键节点发生在 2022 年。当年零跑冲击 IPO，最终募资额与预期相差 30 亿港币，上市计划遇挫。面对这一局面，零跑仅以一罐可乐简办上市庆祝仪式，创始人朱江明更是率先宣布停发自身薪酬，与公司共渡难关。为填补资金缺口，朱江明迅速将目光投向海外市场，不仅成功筹措资金，更叩开了更广阔的全球市场大门。在 IPO 后的近一年时间里，他两度奔赴欧洲，与全球前五的头部车企集团展开密集洽谈，最终推动零跑在 2023 年年中与 Stellantis 集团正式敲定合作，为企业发展注入全新动能。
类似的关键抉择在零跑十年发展历程中不胜枚举。在新势力群雄逐鹿的十年间，行业先后历经融资战、交付战、万辆交付冲刺战、IPO 竞速战等多重考验。在每一个阶段性赛道上，零跑都算不上最亮眼的存在，但当那些一时风头无两的 “阶段性赢家” 纷纷陷入困境时，零跑却总能逆势突围，稳步崛起。
零跑的成功，堪称中国新能源汽车浪潮中的一个非典型范本，更是一套难以复刻的成长样本。正是这套独树一帜的发展模式，构筑起零跑在激烈市场竞争中的坚实护城河，并持续为其未来的市场角逐提供核心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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