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年我开出租车,每天都被同一个路口的协警拦下罚款,一个月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别开车了,跟我去干工程吧

2002年的夏天,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焦油味。

我叫李伟,一个把人生所有希望都押在一辆二手桑塔纳出租车上的普通司机。

我以为我的人生轨迹,就会像这车轮一样,日复一日地在城市固定的脉络里重复碾压,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但我不知道,在那个名叫建设路人民路交叉的十字路口,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即将用一种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强行把我的人生,拐进一个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赛道。

那一个月,他是我眼里的恶魔;而一个月后,我才明白,他递给我的每一张罚单,其实都是一张通往新世界的船票。

02年我开出租车,每天都被同一个路口的协警拦下罚款,一个月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别开车了,跟我去干工程吧-有驾

01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我的桑塔ナ出租车在斑马线前稳稳停住。

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生意也最淡的时候。

车里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热风,我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领口,盘算着今天还能不能跑够三百块的份子钱。

就在这时,车窗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我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转过头。

一张黝黑、棱角分明的脸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车窗外,头顶着一顶略显陈旧的警帽。

不是正式的警察,看肩章,是个协警。

他大概四十岁出头,眼神锐利得像鹰,嘴唇抿成一条没有感情的直线。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我的车头,然后做了一个靠边停车的手势。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又是他,张建军。

这个路口,建设路和人民路的交叉口,是我的必经之路。

而张建军,就像这路口的一尊门神,每天雷打不动地在这里执勤。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而顺从,缓缓将车靠向路边。

同志,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行驶证。”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巴巴的,不带一丝温度。

我认命地从储物格里翻出证件递了过去。

我知道争辩是没用的。

跟这些路口的“”讲道理,最后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他接过证件,连看都没看一眼,绕着我的车走了一圈。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一寸一寸地刮过我的车身。

我这辆二手桑TA纳,是我东拼西凑,还借了高利贷才买下来的,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每天都擦得锃亮。

可我知道,在张建军这种人的眼里,总能找到毛病。

果然,他停在了我的右前轮旁边,蹲下身,用手指在轮胎的纹路上抠了抠,然后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轮胎花纹磨损严重,不符合安全标准。罚款五十,扣一分。

我脑袋“”的一声,火气直冲天灵盖。

这轮胎是我上个月刚换的,花了我小一千块,怎么可能磨损严重?

我推开车门,强压着怒火解释道:“警察同志,您看错了吧?我这轮胎是新的,您看这胎毛都还在呢!

张建军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从腰间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低头就开始写罚单,嘴里不带感情地重复着:“我说不符合标准,就是不符合标准。你要是不服,可以去交警队申请行政复议。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

行政复议?

说得轻巧!

为了五十块钱,我得请假、跑腿、填表,一整天别想跑车了,损失的钱比罚款还多。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们这些靠方向盘吃饭的底层人。

看着他把罚单撕下来,递到我面前,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有千斤重。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哪怕是一丝戏谑或者心虚都好。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他不是在滥用职权,而是在执行一项神圣不可侵犯的律法。

周围的车流呼啸而过,其他司机都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知道,他们都懂。

每个司机都有一部被这些人欺压的血泪史。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身后还有一个家,一个瘫痪在床的老父亲,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五十块钱,是我女儿半个月的伙食费。

拿着。”张建军把罚单往前又递了递,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我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

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接过罚单,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

我没再说话,回到车里,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五十块钱,递给他。

他接过钱,数都没数就塞进了口袋,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张建军又站回了路口中央,身姿笔挺,像一棵扎了根的枯树,继续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巡视着他的“领地”。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女儿已经睡了。

老父亲躺在床上,看到我回来,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阿伟,回来了?今天生意怎么样?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行,爸,您放心吧。

我把那张五十块的罚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告诉自己,就当是破财消灾,明天绕着那个路口走。

这个城市这么大,我就不信我非得从他张建军的地盘上过。

然而,我太天真了。

这个路口是连接城南和城西的交通枢纽,绕路意味着要多开五六公里,多花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对于我们出租车司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第一天,我绕路了,结果那天晚上回家一算,比平时少赚了三十多块。

第二天,我又绕路,结果因为堵车,一个预约好的客人没接到,被人家投诉了。

到了第三天,我咬了咬牙,还是把车开向了建设路。

我把车速放得极慢,像个刚拿到驾照的新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我甚至提前检查了轮胎,把车身擦得一尘不染。

我就不信,他还能找出毛病来。

然而,当我的车缓缓驶入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张建军站在路中央,仿佛已经等了我很久。

他甚至没有用手势,只是用眼神,就让我乖乖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这一次,他的理由是:“车身有泥点,影响市容。罚款二十。

我看着他指着的地方,那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泥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的血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这已经不是罚款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02

张警官,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么小一个泥点,也要罚款?你这是在执法,还是在找茬?

张建军抬起眼皮,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但那不是愧疚,而是一种更让人恼火的冷漠。

《城市管理条例》第三十二条,行驶车辆应保持车身整洁。

有意见吗?”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熟练地掏出了罚单本。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说得肯定有依据,这些条条框框,他们比谁都清楚。

他们总能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条让你哑口无言的规定来。

我……我没带够现金。”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没关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那里可以换零钱。

他的每一个回答都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

最终,我还是屈辱地交了二十块钱。

从那天起,我和张建军的“战争”算是正式打响了。

或者说,是我单方面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经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罚款理由。

星期一,他说我的座位套有破损,存在安全隐患,罚款三十。

星期二,他说我车里的香水味太浓,影响乘客健康,罚款二十。

星期三,他说我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影响视线,罚款五十。

星期四,他说我的刹车灯不够亮,罚款一百。

我气得当场跟他理论,让他找修理工来检测,他却说他的眼睛就是检测仪,不服就去复议。

……

我快要被逼疯了。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我把过去十几年的经历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司机,每天起早贪黑,为了生计奔波,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煞星?

我开始和其他出租车司机交流,发现大家对张建军的评价都出奇地一致:一个不近人情、铁面无私的“活阎王”。

但奇怪的是,虽然大家都被他罚过,却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被他天天盯着,变着花样地罚。

李伟,你小子是不是抢他老婆了?”一个相熟的司机老王开玩笑说。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老王咂了咂嘴,“这孙子虽然操蛋,但也不至于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整啊。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我甚至开始迷信起来,专门去庙里求了个符,塞在钱包里,可第二天依旧被张建军拦下,理由是“未按规定鸣喇叭”,罚款五十。

我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

每天早上出车,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

一想到要经过那个十字路口,我的手心就开始冒汗。

我尝试过换班,跑夜班,但夜班生意不好,而且更不安全。

我也试过在离路口几百米的地方就停车,观察他今天在不在。

可他就像个幽灵,总能在我以为安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渐渐地,我开始对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恐惧。

他的那张脸,那个眼神,已经成了我的噩梦。

我甚至在梦里都会梦到他拦下我的车,然后开出一张天文数字的罚单。

我老婆看我每天都魂不守舍的,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让她担心,只是说最近生意不好,压力大。

但钱是不会说谎的,这个月下来,我交给她的钱比平时少了一千多块。

这一千多块,几乎全都是张建军开的罚单。

阿伟,要不……咱这车别开了,去厂里找个活干吧,虽然挣得少,但安稳。”老婆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

我摇了摇头。

开出租虽然辛苦,但时间自由,多劳多得。

去工厂,一个月拿那点死工资,连我爸的医药费都不够。

更何况,这辆车还欠着债呢。

没事,会好起来的。”我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月底的前一天,天降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雨刮器开到最大也只是徒劳。

我心里窃喜,这么大的雨,张建军总不至于还站在路口吧?

然而,当我开车经过那个熟悉的路口时,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雨幕中,那个身影依然笔挺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他没有穿雨衣,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

可他仿佛毫无知觉,一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来往的车辆。

当我的车进入他的视线范围时,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雨水在他脚下溅起一圈圈涟漪。

他敲了敲车窗,我降下一点缝隙,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你的右侧雨刮器刮得没有左侧干净,影响雨天行车安全。”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进脖子里,“罚款五十。

那一刻,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隐忍,瞬间崩塌了。

我猛地推开车门,冲进大雨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对着他那张可憎的脸咆哮道:“张建军!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雨水瞬间淋透了我的全身,冰冷刺骨,但我心里的火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我死死地瞪着他,准备迎接他的反击,哪怕是被拘留,我也认了。

我受够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张建军并没有反抗。

他只是任由我抓着他的衣领,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而像是一种……赞许?

03

02年我开出租车,每天都被同一个路口的协警拦下罚款,一个月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别开车了,跟我去干工程吧-有驾

我的拳头已经举到了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大雨滂沱,冲刷着我们两个人。

他的眼神很奇怪,平静得让我心里发毛。

我预想中的激烈对抗没有发生,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任由我这个失控的疯子揪着他的衣领在雨中咆哮。

你说话啊!你他妈是不是哑巴了!”我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

积压了近一个月的委屈、愤怒、不解,在这一刻如同山洪般爆发。

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手,没有推开我,而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紧抓着他衣领的手背。

他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不像一个协警该有的手。

上车说,别淋感冒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有种奇怪的魔力,穿透了哗啦啦的雨声,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愣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可能会把我按在地上,或者直接呼叫支援把我带走,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挣脱我的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然后转身拉开了我副驾驶的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雨里站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驾驶座上。

车里一时间陷入了死寂,只有雨刮器在单调地来回摆动,和我们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声音。

我不敢看他,只是盯着前方模糊的街道,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是不是准备给我安一个“袭警”的罪名,让我彻底完蛋。

把这个喝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军绿色的水壶,拧开盖子递给我。

一股辛辣的白酒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我……开车不能喝酒。”我下意识地拒绝。

让你喝你就喝,今天不开车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猛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张……张警官,我刚才……”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冲动。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

你叫李伟,对吧?

我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哦,对了,他天天看我的驾驶证。

28岁,驾龄6年,家里有个瘫痪的父亲,还有个上小学的女儿。”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背诵一份档案。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调查我!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手悄悄地摸向了车门把手。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别紧张,我要是想害你,你活不到今天。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雨水浸得有些湿的红梅烟,抖出一根递给我,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我观察你一个月了。”他终于开口了。

观察我?”我更加不解了,“观察我什么?看我今天能被罚多少钱吗?”我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刺。

他没有生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你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车,风雨无阻。开车很稳,不抢道,不超速,几乎没有不良驾驶习惯。每次被我拦下来,虽然你很生气,但从来没想过给我塞钱走后门,最多就是理论几句,最后还是会认罚。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翻江倒海。

原来,我这一个月来的所有行为,都被他尽收眼底。

尤其是今天,”他弹了弹烟灰,“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准时出场。我用一个最离谱的理由罚你,你终于忍不住了。很好,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彻底懵了。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这一个月来,都是在……考验我?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我不敢相信。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掐灭了烟头,转过头,第一次正视着我,目光灼灼:“我问你,李伟,你想不想换个活法?

换个活法?”我咀嚼着这四个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开出租车,一个月累死累活能挣多少?两三千?刨去份子钱、油钱、罚款,还能剩下几个?”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窘境,“你是个男人,要养家糊口,要给你爸治病,要供你女儿上学。靠这辆破车,你准备开到什么时候?开到五十岁,还是一辈子?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我每天睁开眼就是份子钱,闭上眼就是女儿的学费和父亲的医药费。

我像一头被蒙上眼睛的驴,日复一日地拉着磨盘,看不到任何希望。

我……我没文化,没技术,除了开车,我什么都不会。”我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这是我内心最深的自卑和无奈。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张建军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守时,说明你讲信用。你开车稳,说明你心细、有耐心。你一个月被我罚了一千多,还能坚持下来,说明你吃苦耐劳,有韧劲。你刚才敢揪着我的领子骂我,说明你有胆量,不是窝囊废。这些,比什么技术都重要!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又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个月来,我眼中的“恶魔”,竟然给了我如此高的评价。

所以,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是没明白他的最终目的。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车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城市的轮廓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叫张建军,协警只是我的兼职。我的主业,是搞工程的。

04

搞工程的?”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一个协警,主业是搞工程的?

这两种职业,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包工头?

建筑商?

还是……放高利贷的?

联想到他之前对我家庭情况的了如指掌,我后背又开始发凉。

张建军看出了我的疑虑,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是正经的建筑工程。

他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张名片和一张工作证。

名片上的头衔是“宏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项目经理 张建军”,而那张工作证,则是一家大型国企建筑公司的。

我以前是工程兵,在部队里就是跟钢筋水泥打交道的。退伍后,进了国企,干了十几年,后来自己出来单干。”他简单地解释着自己的履历,“至于这个协警,是我一个老战友在交警队,缺人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帮帮忙,顺便……找人。

找人?”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对,找人。”他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异常严肃,“找一个靠得住的、能一起干大事的兄弟。

我看着手里的名片,又看了看他,脑子还是一片混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像是在做梦。

你……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这个城市几百万人,出租车司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观察你很久了。”张建军说,“我需要一个有耐心、守时、吃苦耐劳,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品要靠得住的帮手。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设置了各种各样的情况来试探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开始,我只是在你必经的路口等你,看你是不是一个有恒心的人。你坚持下来了。然后,我用各种理由罚你的款,看你的反应。有的人,罚个一两次就想塞钱了事,这种人靠不住,贪小便宜;有的人,被罚几次就暴跳如雷,甚至动手,这种人太冲动,成不了事;还有的人,被罚几次就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走这条路,这种人没担当,扛不住压力。

而你,”他指着我,“你虽然愤怒,但始终保持着底线,没有行贿,也没有做出格的事。你每次都认罚,说明你懂规矩。直到今天,你终于爆发了,说明你不是个没脾气的面团,有自己的血性。你这样的人,正是我要找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

我以为这一个月是我的地狱,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面试。

而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罚单,就是我的考卷。

那你罚我的那些钱……”我忍不住问道。

张建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仪表盘上。

一分不少,全在这里,还有这个月的利息,我也给你算上了。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崭新的人民币,粗略一看,至少有两千块。

我这一个月被罚的钱,他不仅全还给了我,还多给了不少。

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答复我。”张建军看着前方,语气恢复了平静,“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下午五点,你下班后,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长乐坊茶馆,二楼青竹厅。

如果你决定来,就意味着你愿意跟着我干。如果你不来,那我们今天就当没见过,我明天会申请调离这个路口,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些钱,你就当是我对你这一个月精神损失的补偿。

说完,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半旧的军绿色吉普车,上车,然后发动车子,汇入了车流,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手里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

这不是梦。

我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边是熟悉但毫无希望的出租车司机生涯,另一边是一个完全未知、但可能充满机遇的工程世界。

张建军这个人,亦正亦邪,让我完全看不透。

他可以连续一个月用最冷酷的方式折磨我,也可以在下一秒就把所有的钱连本带息地还给我,并向我抛出橄榄枝。

这是一个赌博。

赌输了,可能万劫不复;赌赢了,也许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换个活法”。

我回到家,老婆看到我浑身湿透,吓了一跳,赶紧拿了干毛巾给我。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那个信封交给了她。

这是……”她打开信封,看到里面厚厚的一沓钱,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奖金。”我撒了个谎。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我看着天花板,眼前不断浮现出张建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他说过的话。

你想不想换个活法?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想,我当然想!

我做梦都想!

我不想再看别人的脸色,不想再为几块钱的罚款跟人吵得面红耳赤,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因为我没本事而被人看不起,我不想让我的父亲在病床上还为我的生计操心。

第二天,我照常出车。

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在方向盘上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开过那个十字路口,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路口换了一个年轻的交警,指挥着交通,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张建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我知道,他来过,并且在我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巨石。

下午四点半,我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就朝着长乐坊茶馆的方向去了。

离五点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我把车停在了茶馆对面的马路上。

我看着那栋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心里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这是一个决定我后半生命运的选择。

05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手心攥出了汗。

我看着茶馆门口人来人往,心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这太冒险了。

张建军这个人深不可测,他所谓的“工程”到底是什么,是骡子是马,我一无所知。

万一是个火坑,我跳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心底咆哮:李伟,你已经烂到底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赌的?

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样窝囊下去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的父亲打来的。

阿伟,你……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隔壁张大爷家,给他儿子买了台大彩电,你女儿……也想要。”父亲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充满了愧疚。

我挂了电话,眼眶一热。

我女儿今年七岁了,我们家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是我结婚时买的。

我答应过她,等我挣了钱,一定给她买个最大的彩电。

可这个承诺,我说了三年了,还没兑现。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熄了火,推开车门,穿过马路,径直走向“长乐坊茶馆”那块金字招牌。

茶馆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迎了上来,我报了“青竹厅”,她便微笑着把我引上了二楼。

青竹厅的门是虚掩着的。

我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张建军的声音。

我推开门,屋里的景象却让我瞬间愣住了,后背的寒毛再一次根根倒竖。

这根本不是一个喝茶谈事的地方。

房间里烟雾缭绕,除了张建军,还坐着三四个男人。

这些人个个剃着板寸头,手臂上纹着龙虎,眼神凶悍,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正围着一张八仙桌打牌,桌上堆满了现金。

张建军坐在主位上,看到我进来,他掐灭了烟,对那几个男人挥了挥手。

那几个人立刻停下了手里的牌,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经过我身边时,还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张建D军。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来了?”他给我倒了杯茶,语气很平静。

来了。”我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眼前的场景,让我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瞬间又崩塌了一半。

这些人,怎么看都像是混社会的。

怕了?”张建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他笑了笑,说道:“他们都是跟我一起从部队出来的,后来在工地上干活,一个个都是糙人,看着凶,但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他的解释并没有让我完全放心。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张哥,”我决定开门见山,“你说的工程,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桌子底下拎上来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放在了桌上。

咔哒”一声,他打开了箱子上的两个锁扣。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箱子。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港片里的情节,箱子里要么是钱,要么是毒品,要么是枪。

然而,箱子打开后,里面的东西却让我大失所望,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里面没有钱,也没有违禁品,而是一沓沓厚厚的、卷起来的图纸,还有一些文件和合同。

这就是我们的工程。”张建军从里面拿出一卷最大的图纸,在桌上摊开。

那是一张复杂的建筑结构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数据和符号,我一个都看不懂。

这是……?

城东立交桥的加固项目。”张建军指着图纸说道,“原来的施工方出了问题,跑路了。现在市政府重新招标,项目很急,要求三个月内必须完工。我把公司所有的钱都投进去,才拿下了这个项目。

我看着图纸,虽然看不懂,但“城东立交桥”这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那是我们市的重点工程,天天在电视上播报。

我没想到,张建军做的竟然是这么大的项目。

你让我来,是想让我在工地上干活?”我问道。

不,”他摇了摇头,“我缺的不是干活的工人,我缺一个能帮我管事的人。一个能帮我盯着现场,处理各种杂事,让我能腾出手来去应付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家伙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诚恳:“李伟,我知道你没经验。但是经验可以学,人心坏了,就学不好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责任心和韧劲,这是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东西。我愿意教你,从最简单的看图纸、算材料开始,一步一步地带你。工资我先给你开一个月五千,年底有分红。你干不干?

一个月五千!

在2002年,这是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开出租车,起早贪黑,一个月最好的时候也才三千出头。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让我无法拒绝。

我……我干!”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建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向我伸出手:“欢迎加入。

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粗糙、有力,充满了力量。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走向光明的时候,张建军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他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过,在正式开工之前,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有点……特殊。你得证明,你不仅有责任心,还得有胆子。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着我,我们今晚,要去一个地方,拿一样东西回来。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02年我开出租车,每天都被同一个路口的协警拦下罚款,一个月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别开车了,跟我去干工程吧-有驾

06

张建军的话音刚落,我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股寒气扑灭。

我不是傻子,他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特殊”、“有胆子”、“拿东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的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张……张哥,到底是什么事?”我的声音有些发干,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张建军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得可怕,“你只需要回答我,敢不敢干?

他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直射我的内心深处,仿佛要看穿我所有的怯懦和犹豫。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刚刚脱离一个“”,难道又要跳进另一个更深的火坑吗?

可我已经答应了他,现在反悔,不仅显得我胆小如鼠,恐怕也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咬了咬牙,想起了病床上的父亲和那台永远买不起的彩电。

富贵险中求,我李伟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怕的!

干!”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张建军凝视了我几秒钟,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没看错你。你先回去,晚上十一点,在建设路桥底下等我。记住,换一身耐脏的旧衣服,别开车来。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开始收拾桌上的图纸,一副送客的姿态。

我满腹疑虑地走出了茶馆,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揣了只兔子。

回家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各种猜测。

是去偷东西?

还是去跟什么人谈判?

那个地方是哪里?

要拿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老婆,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晚上要跟朋友出去一趟。

到了晚上十点半,我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悄悄地出了门。

深夜的城市褪去了白天的喧嚣,显得有些空旷。

我徒步走到建设路桥下,这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

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点上一支烟,焦急地等待着。

十一点整,一束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面前。

车门打开,张建军从驾驶座上下来,他同样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

上车。”他言简意赅。

我上了车,车里没有开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吉普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迅速驶入了黑暗之中。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专挑一些偏僻的小巷穿行。

我对他选择的路线感到惊讶,作为一个开了六年出租车的司机,我自认为对这个城市的边边角角了如指掌,可他走的很多路,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车子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区停了下来。

这里荒无人烟,只有几栋破败的厂房矗立在夜色中,像一只只沉默的巨兽。

到了。”张建军熄了火,“拿上东西,跟我来。

他从后座拿起两个大帆布包,递给我一个。

我接过来,很沉。

他自己背上另一个,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号的铁钳和两个手电筒。

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这架势,不是去偷东西,就是去抢东西了。

张哥,我们到底要干什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晃动,“城东立交桥项目,上一家施工方跑路的时候,不仅卷走了工程款,还把我们订购的一批特种钢材给偷偷转移到了这里。

我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那……那我们为什么不报警?”我还是不解。

报警?”他冷笑一声,“这批钢材是我们通过私人关系从外地订的,合同手续不全,就凭一张收据,警察根本不会立案。就算立案,等他们走完程序,我们的工期也早就过了。这批钢材是进口的,现在市场上根本没货,没有它,整个工程都得停摆。

我们走到一栋巨大的仓库前,大门上挂着一把脸盆大的铁锁。

张建军示意我关掉手电,然后自己走上前,用那把巨大的铁钳,对着锁头狠狠地夹了下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锁断了。

他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们走进仓库,重新打开手电。

手电光所及之处,堆放着一卷卷用油布包裹着的钢材,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光。

就是这些。”张建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快,动手!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在天亮前把这些东西都运走。

我这才明白,他叫我来,是要我当搬运工。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踏实多了。

这不叫偷,这叫拿回自己的东西。

我们两个人,就在这个废弃的仓库里,开始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这些钢材每一卷都重得吓人,我和张建军两个人抬一卷都费劲。

我们咬着牙,把一卷卷钢材从仓库里抬出来,再装到吉普车上。

吉普车的后座已经被他拆掉了,勉强能塞下几卷。

我们来来回回,一共跑了三趟。

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手臂和肩膀火辣辣地疼,每抬一卷钢材,我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了。

但我一声没吭,只是咬着牙,跟着张建军的节奏,默默地干活。

凌晨四点多,当我们把最后一卷钢材搬上车时,我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张建军的情况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靠着车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样的,李伟。”他递给我一瓶水,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看错你。

我咧开嘴笑了,虽然累得像条狗,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和满足。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认可的。

我们把最后一批钢材运到了一个隐蔽的工地仓库里。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张建军把我送回了建设路桥下。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来公司报道。”临走前,他丢给我一个信封,“这是今晚的辛苦费。

我没有拒绝,这是我应得的。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天已经大亮了。

我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无比踏实。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人生,真的要不一样了。

07

02年我开出租车,每天都被同一个路口的协警拦下罚款,一个月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别开车了,跟我去干工程吧-有驾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宏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公司不大,就在一栋写字楼里租了两间办公室,外面是几张办公桌,里间是张建军的经理室。

公司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员工,看到我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建军把我介绍给了大家,说我是他的新助理。

然后,他就把我领进了他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昨天休息得怎么样?”他给我泡了杯茶。

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堆文件和图纸,堆在我面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兵了。你的任务,就是尽快熟悉这些东西。图纸、合同、材料单、施工规范……有任何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看着眼前像小山一样高的资料,我头都大了。

我连初中都没毕业,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得懂?

张哥,我……我怕我干不了。”我有些心虚。

怕什么!”张建军眼睛一瞪,“我当年在部队里,也是大字不识几个,不照样把桥修起来了?不会就学!你要是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就趁早滚回去开你的出租车!

他的话虽然说得重,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激励我。

我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也被他激发了出来。

我咬了咬牙,说道:“张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把出租车交给了我一个远房亲戚去开,自己则一头扎进了这个全新的世界。

每天早上八点,我准时到公司,然后就开始啃那些天书一样的图纸和文件。

张建军成了我最严厉的老师。

他要求我每天必须背下来十个工程术语,每周必须能独立看懂一张最简单的结构图。

他没有任何理论知识,教我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指着图纸上的符号,告诉我这是什么,那是干什么用的,在工地上是什么样子。

白天在公司学习,晚上我就跑到城东立交桥的工地上。

张建军给我配了一顶安全帽,让我跟在施工队后面,看他们是怎么把图纸上的线条,变成现实中的钢筋水泥。

工地上机器轰鸣,尘土飞扬,但我却觉得无比亲切。

我看着那些和我一样,流着汗水的工人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张建军说责任心最重要。

工程上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

一根钢筋的型号错了,一袋水泥的标号不对,都可能埋下巨大的安全隐患。

我开始学习怎么验收材料,怎么核对数量,怎么跟那些精得像猴一样的材料供应商打交道。

我的进步是神速的。

或许是我之前开出租车,每天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锻炼出了察言观色的能力。

我学得很快,不到两个月,我已经能基本看懂大部分的施工图纸,并且能独立负责工地的材料进出库管理了。

张建军对我非常满意,他开始放手让我去处理更多的事情。

他把我带在身边,去跟甲方、监理,甚至是一些政府部门的领导吃饭、开会。

我学着他的样子,学着怎么在酒桌上跟人称兄道弟,学着怎么在会议上跟人据理力争。

我发现,我好像天生就该干这个。

我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被人罚款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出租车司机李伟了。

我开始有了自信,说话做事也变得有底气。

当然,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有一次,一批重要的混凝土运到工地,我按照规范进行抽样检测,发现强度不达标。

我当场就让车队把混凝土退了回去。

结果供应商是个地头蛇,晚上就带了七八个人,把我们工地的门给堵了,点名要我出去给个说法。

工人们都吓得不敢出声。

我当时也怕,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但我想起张建军跟我说的,在工地上,我代表的就是公司的脸面,我不能怂。

我硬着头皮走了出去,跟那帮人理论。

他们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张建军开着他的吉普车,带着那几个在茶馆里见过的“兄弟”赶到了。

谁他妈敢在我的工地上撒野!”张建军下车后一声怒吼,声如洪钟。

他那几个兄弟也个个面露凶光,从车上拿出了铁锹和扳手。

那帮地头蛇一看这架势,气焰顿时就下去了。

最后,在张建军的强势下,他们不仅灰溜溜地走了,第二天还乖乖地把合格的混凝土送了过来,并且赔偿了我们的误工损失。

经过这件事,我在公司的威信彻底建立了起来。

工人们都开始叫我“伟哥”,对我言听计从。

我也真正地融入了这个集体。

三个月后,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城东立交桥加固项目,比合同工期提前了半个月,顺利竣工,并且以优良的工程质量通过了验收。

拿到工程尾款的那天晚上,张建军在公司搞了个庆功宴。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我正式成为公司的项目副经理,并且给了我一个十万块钱的大红包。

我拿着那个厚厚的红包,手都在抖。

十万块,我开一辈子出租车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给张建军敬酒。

那天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喝多了。

我扶着醉醺醺的张建军回家,他一路上都在拍着我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好兄弟……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我把他安顿好,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午夜的凉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心里一团火热。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第一次觉得,我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我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告诉所有人,我李伟,不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出租车司机了。

08

城东立交桥项目的成功,让宏图公司在市里的建筑圈子里一炮而红。

张建军的魄力和我的细致管理,成了业内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

很快,新的项目就找上了门,而且是一个比立交桥项目大得多的肥肉——市中心“金色阳光”小区的承建工程。

这个项目是块大蛋糕,盯着的人自然也多。

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是一家叫做“虎头建筑”的公司,老板外号“虎哥”,是个靠野路子起家的狠角色,黑白两道通吃,手下养了一帮亡命之徒。

为了拿下这个项目,张建军和我几乎是跑断了腿。

我们白天跟甲方开会,晚上陪领导喝酒,方案改了一稿又一稿。

凭着我们过硬的技术方案和在立交桥项目上积累的良好口碑,最终,我们奇迹般地中标了。

消息传来的那天,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我们知道,只要这个项目顺利完成,宏图公司就能真正地在市里站稳脚跟,甚至一跃成为行业的龙头。

然而,我们高兴得太早了。

虎哥那边,显然不会善罢甘甘休。

项目开工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我们一台新买的挖掘机,晚上停在工地上,一夜之间,发动机的核心部件就被人偷走了。

这台挖掘机是进口的,零件要从国外订,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

这一下,我们的工期就被严重拖延了。

我们报了警,但工地上没有监控,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张建军和我心里都清楚,这肯定是虎哥干的。

他妈的,玩阴的是吧?”张建军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张建军在部队里玩命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张哥,别冲动。”我赶紧劝他,“我们现在没有证据,硬碰硬只会吃亏。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挖掘机的问题。

我利用之前开出租车时积累的人脉,到处打听,最后终于在一个二手的汽配城里,找到了匹配的零件。

虽然花了大价钱,但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的工地麻烦不断。

今天是电缆被剪断了,明天是工人宿舍的玻璃被砸了,后天是有人故意在我们的工地上闹事,造谣我们拖欠工资。

最严重的一次,我们刚刚浇筑好的地基,一夜之间被人恶意破坏,掺进去了大量不合格的废料。

幸亏我第二天检查时及时发现,否则一旦楼盖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所有人都疲于奔命,工地的进度被严重影响。

工人们也开始人心惶惶,有几个胆小的,已经递交了辞职信。

张建军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好几次都想直接带人去找虎哥拼命,都被我死死地拦住了。

我知道,虎哥就等着我们先动手,只要我们动了手,他就有一万种方法让我们这个项目彻底黄掉。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让他天天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吗?”张建军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张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我给他递上一支烟,“他想把我们拖垮,我们就偏不能让他如愿。工地这边,我们加强安保,晚上我和兄弟们轮流值班。至于虎哥那边,我们得想个办法,抓到他的把柄,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说得容易,他那么狡猾,怎么可能让我们抓到把柄?

他再狡猾,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我眯着眼睛说道,“我们得找个机会,接近他,了解他。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市建筑协会要举办一场年度晚宴,邀请了全市所有建筑公司的老板参加,虎哥和张建军都在邀请之列。

晚宴那天,张建军本来不想去,被我硬拉着去了。

我告诉他,这是我们唯一能近距离观察虎哥的机会。

在晚宴上,我们见到了虎哥。

他大概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和善的弥勒佛。

但我和张建军都知道,这副面孔下,隐藏着一颗多么狠毒的心。

他主动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还热情地跟张建军碰杯。

张老板,年轻有为啊!城东立交桥那个项目,干得漂亮!以后我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张建军冷着脸,要不是我一直在桌子底下踩他,他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我赶紧打圆场,跟虎哥虚与委蛇。

整个晚宴,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虎哥身上。

我发现,他虽然一直在跟各路人马交际,但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一个人——他的司机。

那个司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一直默默地跟在虎哥身后,不怎么说话。

虎哥对他似乎非常信任,连自己的手机和包都交给他保管。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形成。

晚宴结束后,我找了个借口,没有跟张建军一起走。

我悄悄地跟上了虎哥的那辆奔驰车。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年轻司机下车,去路边的商店里买烟。

机会来了。

我立刻把我的车停在路边,快步走了过去。

兄弟,借个火。”我掏出一支烟,凑到他面前。

那个年轻司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掏出打火机给我点了火。

谢了,”我吸了一口烟,状似无意地说道,“跟虎哥混,不错吧?吃香的喝辣的。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认识他老板。

你是谁?

我啊,宏图公司的,李伟。”我笑了笑,“今天晚宴上刚跟你老板喝过酒。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走。

哎,别急着走啊。”我拉住他,“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总给别人当司机,太屈才了吧?

这不关你的事。”他想挣脱我的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虎哥能给你的,我们张总能加倍给你。而且,我们是正经做生意的,不像他,天天干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你跟着他,迟早要出事。

年轻司机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会知道的。”我松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这是我的电话。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我们宏图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我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至于这颗种子能不能发芽,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09

02年我开出租车,每天都被同一个路口的协警拦下罚款,一个月后他把我叫到一边:别开车了,跟我去干工程吧-有驾

接下来的几天,工地上风平浪静,虎哥那边也像是偃旗息鼓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一定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我的那颗种子,也迟迟没有发芽。

那个年轻司机,一直没有联系我。

我开始有些怀疑,我的方法是不是错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深夜,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李经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紧张的年轻声音。

我心里一动,立刻坐了起来:“是我。你是……

我是虎哥的司机,我叫阿豪。

阿豪!”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你终于联系我了。怎么样,考虑清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阿豪带着哭腔的声音:“李经理,你救救我!虎哥他……他要杀了我!

我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原来,虎哥最近通过非法手段,拿到了一批质量严重不合格的劣质钢材,准备用在“金色阳光”小区的项目上。

他打算等我们这边被他拖得焦头烂额、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就通过关系把项目抢过来,然后用这批劣质钢材偷工减料,赚取暴利。

这件事非常机密,只有几个心腹知道。

但不巧的是,前几天阿豪在给虎哥送文件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虎哥生性多疑,很快就发觉了阿豪的异样。

就在今天晚上,他把阿豪叫到办公室,旁敲侧击地试探他。

阿豪一紧张,露出了马脚。

虎哥当场就翻脸了,把他关了起来,准备明天就把他带到郊外“处理掉”。

阿豪是趁着看守的人喝醉了,才偷偷跑出来,用公用电话打给我的。

李经理,我知道那批钢材藏在哪里!只要你们能拿到证据,就能把他送进监狱!”阿豪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不仅能救阿豪一命,更能将虎哥这个毒瘤彻底铲除!

我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再露面。

挂了电话,我立刻穿上衣服,开车去找张建军。

我把事情的经过跟张建军一说,他激动得一拍大腿:“他妈的,终于让老子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了!

张哥,我们现在就报警!”我说道。

不!”张建军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报警太便宜他了!他想让我们身败名裂,我们就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我们不仅要把他送进监狱,还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张建军的计划,比我想象的要周密,也更狠。

第二天,他通过自己的战友关系,联系到了市电视台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调查记者。

同时,他让我联系阿豪,让他带我们去找那批劣质钢材。

当天晚上,我和张建军,带着那位记者和摄像师,在阿豪的指引下,找到了虎哥藏匿钢材的秘密仓库。

那是一个比我们上次拿钢材的仓库还要隐蔽的地方。

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仓库大门,里面的景象让我们触目惊心。

仓库里堆满了钢材,但这些钢材表面锈迹斑斑,有的甚至已经变形。

记者带来了专业的检测设备,现场检测的结果显示,这批钢材的强度,连国家最低标准的一半都达不到。

如果用这种钢材盖楼,只要一场小小的地震,甚至一阵大风,整栋楼都可能瞬间坍塌。

摄像师把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我们还找到了虎头公司的进货单和伪造的合格证书。

证据确凿!

拿到了所有证据后,我们并没有声张。

第三天,是“金色阳光”项目的一个重要节点,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和各大媒体都会到现场视察。

虎哥作为行业代表,也被邀请出席。

就在活动进行到一半,虎哥作为嘉宾被请上台发言的时候,会场的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我们前天晚上在仓库里拍摄的视频。

劣质的钢材、伪造的证书、阿豪声泪俱下的控诉……所有的罪证,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全场一片哗然。

虎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变得惨白。

他想去关掉屏幕,但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从后台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他。

虎先生,你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危害公共安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虎哥瘫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正好经过我的身边。

他抬起头,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生吞活剥了我。

我没有躲闪,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我知道,这场战争,我们赢了。

赢得光明正大,赢得干干净净。

10

虎哥的倒台,在市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和他背后的保护伞被一网打尽,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虎头建筑”也因为偷工减料、危害公共安全而被查封。

我们的“金色阳光”项目,再也没有了任何阻碍。

没有了虎哥的骚扰,工程进度一日千里。

我们严把质量关,每一个细节都做到精益求精。

一年后,当一栋栋漂亮、坚固的住宅楼拔地而起时,我们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赞誉。

金色阳光”小区成了市里的样板工程,而“宏图建筑”,也一跃成为了本市建筑行业的金字招牌。

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我们从两间小小的办公室,搬进了一整栋写字楼。

我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成长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项目总负责人。

张建军信守承诺,给了我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我买了房,买了车,把父亲接到了最好的疗养院,也给女儿买了全市最大的液晶彩电。

我彻底告别了过去那个卑微、窘迫的自己。

阿豪也被我们留在了公司,我让他跟着我,从最基础的工地管理开始学起。

他很聪明,也很肯干,我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张建军站在我们公司新开发的楼盘顶楼,俯瞰着这座我们亲手建设起来的城市。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张建军递给我一支烟。

怎么可能忘。”我笑了,“那时候我恨不得拿刀捅了你。

哈哈哈哈,”张建军爽朗地大笑起来,“你要是当时真捅了我,那可就没今天了。

我们俩都笑了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却恍如隔世。

那个在十字路口,天天被罚款的夏天,仿佛就在昨天。

说真的,张哥,”我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我没通过你的‘考验’,或者我压根就没去那个茶馆,你怎么办?”

张建军吸了一口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那我就继续等。我相信,这个城市里,一定有像你一样的人。踏实、肯干、有底线。只是他们缺少一个机会。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转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李伟,你不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人,但你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人。所以,你今天的成就,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挣来的。

我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道,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在街头奔波的出租车司机。

是他,给了我新生。

对了,”张建军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这个,物归原主。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被他罚款时,他开给我的那张罚单。

那张因为“轮胎磨损严重”而被罚款五十块的罚单。

这张罚单,我一直留着。”张建军说,“它提醒我,我是从哪里来的,也提醒我,一个正确的选择,有多么重要。

我小心翼翼地把罚单收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它对我来说,也同样意义非凡。

它是我屈辱的过去,也是我辉煌的起点。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城市。

我和张建军并肩站着,看着远方车水马龙,看着这座城市在我们脚下延伸。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机遇在等着我们。

但无论未来如何,我永远都会记得2002年的那个夏天,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十字路口,和那个改变我命运的协警。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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