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世宣布在德国裁员1.3万人(累计裁员规模达2.2万人),确实体现出德国汽车工业乃至制造业面临的深层危机,但将其直接定义为“德国制造时代的终结”可能过于悲观。
这一事更应被视为传统工业模式在全球化、技术革命和地缘政治变局中的一次剧烈阵痛,而非终局。
汽车行业正从“燃油机主导”转向“电动化+智能化”,传统零部件(如内燃机相关部件)需求锐减,而电池、芯片、软件等新领域成为利润核心。博世等传统供应商在燃油车时代的技术优势(如发动机控制系统)逐渐被稀释,新业务(如智能驾驶软件)又面临中国厂商(如华为乾崑ADS)和美国芯片企业(如英伟达)的激烈竞争。
博世移动出行部门面临每年25亿欧元的成本缺口,2024年该部门利润率仅3.8%,远低于7%的目标。高人力成本(德国劳动力成本是东欧国家的两倍)、能源价格飙升(受俄乌冲突影响)以及贸易壁垒(如美国关税)进一步压缩利润空间。
博世曾将未来押注于大众集团软件子公司CARIAD的联合开发,但CARIAD项目严重延期,导致博世为SSP纯电平台投入的研发资源未能兑现收益。同时,大众等车企转而与中国科技公司(如地平线、小鹏)合作,削弱了博世作为“顶级僚机”的地位。
在智能化领域,博世虽保持技术壁垒(如MEMS传感器),但应对市场变化的速度不及中国供应商。例如,比亚迪自研ABS系统后,博世被迫将单价从2000元降至800元,折射出其定价权流失。
汽车工业是德国经济支柱,贡献约5%的GDP和近80万就业岗位。但近期大众、采埃孚、大陆集团等巨头集体裁员,预计到2030年德国汽车供应链可能丧失25%的工作岗位(约17万个)。OECD已将德国2025年经济增长预期下调至0.3%,连续两年衰退后复苏乏力。
德国在电动化基础设施、电池产业链(如欧洲电池企业Northvolt破产)等领域投入不足,而中国凭借成本优势和完善供应链快速抢占市场。2024年,德系品牌在中国市场份额已降至15.8%,自主品牌份额则达65.7%。
德国官僚作风繁重、税收高昂,加上能源转型政策矛盾(如关停核电站导致电价上涨),削弱了本土制造竞争力。企业外流加剧。巴斯夫、美诺等巨头已将产能转移至中国或东欧。
德国金属工业工会(IG Metall)强烈反对博世裁员,批评其“践踏博世价值观”,可能引发罢工潮,进一步阻碍企业调整。
德国经济真正支柱是占企业总数99%的中小微企业,它们在细分领域(如狗绳品牌Flexi、陶瓷制造商迈森)通过长期技术积累占据全球缝隙市场。这些企业专注高端制造,抗风险能力较强,并非所有领域均被颠覆。
博世自身仍在半导体、氢能等未来技术投入重金(研发投入占销售额10%),并计划通过2.5亿欧元风险基金支持创新。
类似当前困境的危机并非首次(如2015年大众尾气门、2008年金融危机),德国制造曾通过战略调整重回正轨。此次政府已推出基建投资、能源补贴等刺激措施,若能在绿色转型(如氢能、智能电网)中抢占先机,仍有机会重构竞争力。
博世裁员本质上是全球产业价值链重构的缩影,传统制造强国必须放弃“技术傲慢”,在开放合作与自我革新中寻找平衡。
德国制造的核心问题并非技术落后,而是适应速度不足。若德国能加速电动化基础设施布局、放宽法规鼓励创新,并借助欧盟政策协同应对中美竞争,制造业根基尚可延续;反之,若固守传统模式,则可能滑向“平庸化”。
“金融独立是为了长期战略而非短期利润”,德国制造的未来取决于能否将这一理念应用于新一轮产业革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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