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老张一家三口在乌鲁木齐机场落地时,迎面撞上一股烤包子的香气。接机的马师傅举着写有他们名字的纸牌,黝黑的脸上堆满褶子:"咱新疆的太阳可比山东老家毒多了,上车先整碗酸奶疙瘩降降火!"
那辆哈弗大狗的后备箱塞着三箱矿泉水,马师傅拍着方向盘咧嘴笑:"戈壁滩上跑车,水比汽油金贵。"车子驶出乌鲁木齐时,后视镜里最后一座清真寺的金顶正把阳光揉碎了撒在挡风玻璃上。八岁的闺女趴在车窗上数骆驼,突然指着远处大喊:"爸爸快看!雪山在追着我们跑!"
赛里木湖的夜晚冷得能冻掉耳朵。蒙古包外头,哈萨克族老板用生硬的普通话比划:"羊肉现宰的,你们山东人不是讲究原汤化原食?"老张媳妇接过热腾腾的手抓肉,油脂顺着指缝滴在野花丛里,惊起几只萤火虫。马师傅摸出随身带的夺命大乌苏,瓶盖在蒙古包立柱上磕开的脆响,惊醒了睡在花毡上的牧羊犬。
伊昭公路的弯道多得让人头晕。马师傅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往窗外弹烟灰:"这条路修了十年,每公里底下都睡着筑路工人。"转过某个急弯时,整车人突然集体噤声——百米外的雪坡上,三只北山羊正用蹄子刨着悬崖边的苔藓,角上挂着的冰凌像水晶门帘。
那拉提的落日比济南的宽厚多了。晚上十点的太阳赖在天边不肯走,把民宿老板家晾晒的红辣椒染成了玛瑙色。老张和马师傅在葡萄架下串红柳枝,羊肉的膻味引来只野猫,蹲在柴火堆上看得眼都不眨。"你们山东人烤串爱撒孜然?"马师傅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布包,"试试咱和田的沙漠玫瑰盐。"
在唐布拉的清晨,老张闺女被"嘚嘚"的马蹄声吵醒。推开木窗看见库尔勒来的退休教师夫妇正在院子里压腿,老头脖子上挂着的艾德莱斯绸围巾被风吹得像只花蝴蝶。"小丫头要不要学跳刀郎舞?"老太太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我年轻时在文工团,专跳十二木卡姆!"
独库公路的四季在挡风玻璃上轮流放映。刚穿过六月飞雪的达坂,转眼就撞进满沟野杏花的峡谷。马师傅突然踩了急刹车——两只旱獭正大摇大摆地过马路,圆滚滚的屁股在沥青路上蹭出油亮的光泽。"这玩意比交警还横。"他笑着摸出手机拍照,镜头却突然转向天空。原来有只金雕正俯冲下来,利爪在公路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野兔蹬起的尘土在逆光中成了金色的雾霭。
回到乌鲁木齐那晚,马师傅带他们去了家藏在巷子里的馕坑肉店。油滋滋的羊排贴在馕坑壁上的声音,像极了济南把子肉在砂锅里咕嘟的动静。老板的儿子正在写暑假作业,铅笔头在馕坑余温里烤得发烫。"明年你们来,我弄辆房车。"马师傅用馕饼蘸着石榴汁在桌上画路线,"咱往喀纳斯深处钻,我战友的冬窝子能挤下十个人。"
飞机起飞时,老张媳妇突然指着舷窗惊呼。天山博格达峰正托着个月亮,像维吾尔族姑娘耳垂上晃荡的银坠子。闺女攥着马叔叔送的和田玉平安扣,突然抽了抽鼻子:"妈妈,我闻到咱家楼下烧烤摊的味儿了。"原来前排旅客正打开包着烤包子的油纸,孜然味混着机舱空调的凉风,在万米高空酿出奇异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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