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班刚到家,手机响了。是陈默,我大学室友。
“哥,求你个事儿。”他声音有点急,“我明天去邻市谈项目,得跑好几个县城,能借你车用几天不?就五天!”
我握着手机犹豫了两秒。上个月刚提的特斯拉Model Y,新车还没捂热。
“行啊,你来拿吧。”话出口时我自己都意外。但陈默不一样,大二我急性阑尾炎,是他半夜背我跑了两公里到医院。这情分我记得。
01
第二天清早,陈默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我把卡片钥匙递给他时,明显感觉他手心在出汗。
“别紧张,”我笑着拍拍他肩膀,“电车跟油车不一样,但开习惯了更顺手。续航显示多少就跑多少,很准的。”
陈默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当自己车开……不,比我自己车还爱惜!”
我给他演示了基本操作,最后嘱咐:“路上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肯定的!”他把背包扔进后备箱,“回来给你加满电,里外洗干净!”
银色特斯拉缓缓驶出小区时,我还站在路边挥了挥手。后视镜里,陈默也抬手回应,笑得不太自然。
02
接下来五天风平浪静。
陈默只在第三天晚上发来一条微信:“车太给力了,山区爬坡一点不费劲。”配了张山顶风景照。
我回了个大拇指,没多想。
第五天傍晚,陈默准时把车开回来了。见到车那一刻,我确实感动了——车身明显刚洗过,轮毂都亮晶晶的。透过车窗能看到内饰收拾得整整齐齐,连中控屏都擦得一尘不染。
“满电。”陈默指了指仪表盘,又从后座拎出两条软中华,“一点心意,这几天真是麻烦了。”
我连忙推辞:“你这是干什么!借个车而已!”
“必须收下!”他硬塞进我怀里,“你不收我下次不敢开口了。”
推让几个回合,我拗不过他。看他眼底有血丝,想必出差辛苦,便不再拉扯。
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陈默说有急事得先走。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我还暗自感慨:这兄弟太讲究了。
03
当晚十点,我洗完澡躺床上,习惯性点开了特斯拉APP。
看看这几天能耗如何——我这么想着,手指滑向“充电记录”。
然后我愣住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充电条目,像疯了一样往下延伸。我使劲眨眨眼,从最新一条开始往上数。
第一条:今天下午16:23,家门口超充站,充至100%。
第二条:今天中午12:17,市区快充站,从42%充至67%。
第三条:今天上午08:51,工业园充电桩……
我快速滑动屏幕,手指越来越凉。五天时间,整整三十八条充电记录。
平均每天充七到八次,最密集的一天显示充了十次。地点横跨三个城市、八个乡镇,快充慢充交错,充电时间从八分钟到一小时不等。
我坐起来,后背发凉。
就算一天跑八百公里,特斯拉的续航也够了。除非他开着我的车跑网约车?或者……我脑子里闪过更糟的念头。
凌晨一点,我还在翻记录。第十三次充电发生在半夜两点,一个我都没听过的乡镇充电站。电量从71%充到89%——这种电量根本没必要充电。
04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响到第五声他才接,声音带着睡意:“喂……这么早?”
“吵醒你了。”我尽量让语气轻松,“有个小事想问你。昨天看充电记录,发现这几天充了好多回电,是车有什么问题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太安静了,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变重。
“陈默?”
“啊……那个……”他清了清嗓子,“车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我……我……”
他又不说话了。
“你要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去查行车记录仪。”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别别别!”陈默急了,“我说实话。但你先答应我,别生气。”
我心里一沉:“你说。”
“我第一次开电车,真的心里没底。”他语速快了起来,“去的第一个地方就在山里,导航显示最近充电站要五十公里。我一看电量只剩65%,怕不够,就掉头回去充电了。”
我皱眉:“65%还能跑两百多公里呢。”
“我知道现在听起来很蠢!”陈默声音里带着懊恼,“但我当时就觉得那个电量显示是虚的,万一山里趴窝了怎么办?而且你跟我说过,锂电池不能完全用完……”
“所以你就见站就充?”
“嗯……”他声音小下去,“后来成习惯了。电量降到80%我就心慌,看到充电桩就想插上。快充站充十几分钟,看着数字涨一点,就觉得安全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疯的那天晚上,”陈默继续说,“我在的那个镇子只有一个慢充桩,我怕第二天不够用,就半夜起来挪车去充电。充了一个小时回来睡觉,睡醒了又去充……我现在知道这很傻,但当时就是控制不住。”
我捏着眉心,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不会打电话问我吗?”
“我怕你觉得我事多。”他苦笑,“借人新车还一直问东问西……我想着自己摸索,结果越摸越慌。送烟也是,总觉得这么折腾你的车,电池肯定伤着了,想补偿你。”
05
那天我们又通了四十分钟电话。
我告诉陈默,频繁浅充浅放对锂电池确实不好,但偶尔几次不至于伤车。真正伤电池的是过充和过放,而特斯拉的电池管理系统已经很智能。
“其实你该担心的是充电枪插拔次数,”我开玩笑,“三十八次,充电口都快被你磨秃了。”
陈默在电话那头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叹气:“我这算不算电车焦虑症?”
“算初级症状。”我说,“下次再借车,我先给你培训三小时。”
“还有下次?”
“怎么没有?”我认真说,“但下次别送烟了,真把我车充坏了,两条中华可不够修电池包的。”
我们都笑起来。笑着笑着,陈默突然很认真地说:“对不起啊,还有……谢谢。”
那天挂电话前,我给他发了份电车使用指南,是我自己整理的。陈默回了三个抱拳表情。
06
这事过去一个月了,我和陈默上周还一起吃了饭。
他现在开公司的电动车,已经能做到电量30%以下才充电了。“进步神速。”我揶揄他。
饭桌上我们又聊起那三十八次充电。陈默说,那几天他手机里下了四个充电APP,每到一处先找充电桩,导航路线都是绕着充电站规划的。“感觉自己像个充电桩猎人。”
我说你这猎人也太勤快了,猎物看见你都烦。
笑过之后,我想了很多。如果当时我没看到充电记录,或者看到了却憋着不问,会怎样?大概会在心里埋根刺,觉得陈默用我的车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朋友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渐行渐远的。
陈默有错吗?有,他不懂该问,不该自己瞎折腾。我也有错——我把车交给一个没开过电车的人,却只做了十分钟培训。
现在陈默成了半个电车专家,逢人就科普续航常识。而我学会了,再好的关系,有些事也得说在前头。借车时我该多问一句:“你开过电车吗?知道怎么看续航吗?”
两条中华烟我还没拆,放在书房柜子里。不是舍不得抽,是想留着当个纪念。纪念一次乌龙借车事件,纪念三十八次不必要的充电,更纪念一段没有因为猜忌而破碎的友谊。
成年人的友情有时候很脆弱,一点误会就能让多年交情褪色。也很坚韧,只要愿意开口问一句:“那天你到底为什么充了三十八次电?”
问出来了,听到答案了, laugh at it together,事情就过去了。
充电桩还在那里,记录也还在APP里。但那些数字不再是谜团和猜忌,变成了我们饭桌上的一个梗,一段回忆,一个提醒——提醒我们,坦诚比周全重要,沟通比猜测有用。
哦对了,上周陈默又要去出差,这次他租了辆车。
“不是不想借你的,”他微信里说,“是我现在看见特斯拉就想找充电枪, PTSD了。”
我回了他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车不重要,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件事,我们知道下次遇到问题会直接打电话,而不是各自胡思乱想。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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