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老伙计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我听见洪班长又在和小区保安吹嘘他的摩托车。那天风有点儿大，车身上的尘土被拍得扑扑响。洪班长其实不是喜欢吃播的人，但最近突然说要好好展示下自己的哈雷摩托，还让我帮他拍了点照片。车快报废了——听他说，再过十来天，估计就得进厂按规处理，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还记得20年前吗？哪个男人不是想要辆摩托？不论大雅小木兰，骑出去都脸上有光。”这是洪班长在楼道碰见老邻居时说的话。那会儿，摩托还是稀罕物件，别说哈雷，就是嘉陵125，都够人羡慕：“你要问我，有点钱总想着换辆新车，结婚那年，还在小南街买过辆本田。”洪班长喝着茶，跟车友群里吹牛，连带把自个儿年轻那点糗事也翻出来了。
院子里偶尔有人过来瞅哈雷，还嘀咕这玩意儿费油，“一个月加两回油都跑不远，修起来也不方便。”师傅在社区汽车养护站说，哈雷其实挺金贵，零件不好找，上回小刘换离合线，等了快俩月才到。洪班长这一辆，12年下来才跑2000公里，邻居调侃说他是买了个摆设。“你说这样没事，反正就是为了自己高兴。”
这辆哈雷上头有手绘涂装。洪班长当年跑了半个城市，找唐硕给画图案。车身那块军蓝里混了点灰，画的是老战机，还有他的名字和生日，标小角落里。听洪班长讲，那会儿他是空军，说画画人懂行，特意加的螺旋桨和徽章。唐硕还用丙烯混丙酮，怕掉色，效果还真挺好，这么多年基本没怎么掉漆。有人看完都说，这种手绘比新车贴膜强多了。
车友群里有段子，说哈雷最冷门的配置是手把加热，但洪班长的车没有，说手把加热其实也不过是噱头。“那玩意儿，冬天顶多让手不发麻，高级感倒还真没啥用。”小区技师说，有些老哈雷用72V电瓶，起步比新款有点顿挫，备胎还是美标胎，小刘自称拆了后轮都磨坏了半盒工兵锉。用起来麻烦，爱车人倒觉得这些毛病也是乐趣。“养哈雷，图什么？图个稀罕呗。”这是技师的老口头禅。
其实，这车胡乱停时也给洪班长添了不少麻烦。有回交警来了，说这车排量大，噪音不达标，他差点挨了罚。洪班长打趣：这事儿还真不是谁都懂，老式哈雷发动机原厂的声音就是大。群里有师傅吐槽哈雷重心偏低，车倒起来贼费劲，尤其年纪大了，推都推不动。
对比新出的摩托品牌，邻居小曾说现在电摩托不用年审，骑着省心，保养干脆就不用管。洪班长不买账，说“小年轻不懂老车的魂”，哈雷那种铁块儿的质感不是随随便便装配出来的。维修站那个胖师傅揶揄，“哈雷一到换油季，零件贵得能吃顿全羊。”
剩下这十来天，洪班长几乎天天擦车。早晨在花坛边上，他说：“报废了也好，省得家里老太太唠叨我浪费。”但说完，我看他又用手在车油箱上划了一遍。谁知道这车以后去哪？听说报废摩托有的还能被手艺人弄成家具，或者去某个收藏仓库。车友群有人瞎聊说老哈雷二手其实不怎么值钱，除了感情没剩啥，不过洪班长压根也不在乎。
前几天晚上，我拍了张他骑着哈雷穿过院子的照片。六十多岁的洪班长，车灯打在他脸上，笑得像二十岁的小伙子。邻居路过，“老洪，又疯啦？”他只回一句——“哪天不疯，不就老了！”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