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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一个不该发生却已经板上钉钉的故事,从一开始,故事的走向就隐隐透着悲剧的阴影。1998年4月的某一天,高高的围墙、雪亮的枪刺,当故事里的男主角彭某走进深圳福田公安分局看守所的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过去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了,等待他的,是之前从未想象过的监牢生活,只能惶恐不安地等着法律的裁决。在监狱里,过去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酒店里的暧昧偷情,洛杉矶的尽情狂欢,尼亚加拉瀑布前的浪漫瞬间,还有高速公路上那起骇人听闻的命案……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了。看守所的登记档案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彭某,男,42岁,“3·2”凶杀案犯罪嫌疑人。

时间回到1998年2月26日上午,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神色匆匆地走进深圳福田公安分局南华派出所。他眉头紧锁,满脸都是心事。派出所的民警热情地接待了他。中年男子自称姓袁,住在深圳下步庙住宅区。他来派出所是要报案,说昨天晚上他老婆卢某开着一辆本田雅阁豪华轿车出门后,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怀疑出了事,希望派出所帮忙找找。

一个女人深夜开车外出后失踪,这让警方一下子就想起了1996年发生的市卫生学校教师周丽被害案。1996年7月1日,周丽在自家楼下准备开车离开时,被几个埋伏在周围的歹徒挟持杀害,还抢走了她开的红色本田跑车。卢某失踪会不会和周丽案有相似之处呢?由于当时没有更多的证据,警方只能先把这个案子列为人车失踪案来处理。南华派出所马上安排民警展开调查,还把卢某人车失踪的情况上报给了分局。局长旋志刚和主管刑侦的周小明副局长得知后,立刻指示刑警大队介入调查。办案的干警一方面走访卢某的关系人了解情况,另一方面让事主袁某通过报纸和电视台刊登“寻人启事”,想借此扩大线索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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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案民警通过调查有了新的发现。原来,卢某只是袁某的前妻,今年41岁。袁某和卢某在1993年就协议离婚了,后来卢某移居美国,还拿到了美国绿卡。1996年底,卢某从美国回到深圳,和袁某的感情慢慢又好了起来,两人又住到了一起。卢某以前在一家商场上班,后来下海经商,做起了证券和服装生意,还挺成功,攒下了数百万的家产。卢某失踪那天下午4点多,还打电话给袁某,问他回不回家吃晚饭。袁某因为晚上要去上电脑培训课,就让卢某别等他了。到了晚上10点,袁某回到家,没看到卢某,就传呼卢某,可卢某没回。袁某又给卢某打电话,结果电话一直关机。之后,袁某每隔10分钟就传呼卢某可始终没有卢某的消息。而袁某所在住宅区的保安员证实,当晚7点15分左右,卢某独自一人开着一辆香槟色本田雅阁轿车出门了。卢某到底去哪儿了呢?袁某跟办案民警说,卢某平时虽然喜欢出去串门,但每次出门都会跟他说去哪儿,而且他每次传呼卢某,卢某都能及时回复,况且卢某的手机从来都是开着的。卢某的亲戚朋友家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她的踪影。这次卢某这么反常,肯定是出什么事了!综合这些情况,警方推测卢某可能凶多吉少。卢某发生车祸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她的车牌、驾驶证、行驶证都随身带着,就算车祸造成了伤亡,也会有人发现并报警,可警方调查发现,2月25日晚交警部门根本没有接到女事主开本田车发生交通肇事的报案。另外,也没有迹象表明卢某会自杀。这么看来,结论只有一个:卢某可能已经被人杀害了。但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案件的性质一时还不好确定。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卢某或者她的车。

寻人寻车启事在报纸和电视上播出后,卢家接到了几十个声称发现卢某轿车的电话,可全都是假的。原来,卢某的亲属在刊登寻人寻车启事的时候出了个小差错,把卢某香槟色的轿车写成了灰色轿车,而那些声称发现卢某轿车的电话里,都说轿车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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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日下午,也就是卢某失踪的第5天,案情有了新的进展。当天下午6点左右,有个姓鞠的市民给卢某的亲属打电话,说他去深圳国际机场送人的时候,在机场停车场里看到一辆和报纸寻人启事上车牌号一样的本田雅阁轿车,不过车的颜色不是灰色,而是香槟色的。因为鞠某说的和实际情况相符,卢某的亲属马上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警方。为了核实情况,刑警大队欧阳联大队长带着刑警余小明、陈敏杰以及南华派出所的民警迅速赶到了机场。在机场停车场里,卢某的弟弟认出了卢某的汽车。办案民警用备用钥匙打开车门,发现车后座有一滩血迹。法医陈军山一看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打开车尾箱,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失踪多日的卢某正蜷缩在车尾箱里,尸体上盖着几张报纸和一条擦车用的旧毛巾。法医在勘察的时候发现,卢某的头部有多处创伤,脖子上勒着一根尼龙绳。根据车后座那滩被人用毛巾擦过的血迹,办案民警分析,卢某是在后座被人击中头部昏迷后,又被尼龙绳勒死的。从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抢走了死者的手机、金项链、名贵手表、手提包等东西,看起来像是谋财害命,但凶手却留下了价值30多万元的小轿车,还选择了机场停车场作为弃车抛尸的地点,这又不符合一般的抢劫杀人案的特征。就算是凶手不敢要车,那为什么没把死者手上的名贵金戒指抢走呢?办案民警判断,凶手是预谋作案,卢某被情杀或者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极有可能是熟悉死者的人干的。至于案发现场那些像抢劫案的特征,很可能是凶手为了转移警方的侦查视线,故意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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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余小明把卢某在案发当天的手机通话记录打印了出来,发现死者卢某在案发当晚7点到8点之间,和一个“5”字开头的电话有过两次通话,这是卢某打的最后两个电话。而这个电话恰恰是卢某朋友彭某家的电话。很明显,彭某是卢某遇害前联系最密切的人。彭某40多岁,原来是深圳一家电视台的记者,后来下海经商,在一家投资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刑警余小明在走访和卢某交往比较多的人时发现,卢某和彭某的关系很不一般。原来,彭某的太太黎某和死者卢某曾经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就因为这层关系,彭某在1988年前后就和卢某认识了。随着交往越来越多,彭某和卢某的感情迅速升温,1995年还发展成了情人关系。这期间,卢某和袁某协议离婚,1996年上半年还移居美国了。之后没多久,在卢某的帮助下,彭某办了商务护照,跑到美国和卢某同居了好几个月。这期间,彭某还打电话给太太黎某要求离婚,可黎某不同意,彭某的父母也反对他这么做。后来,彭某和卢某就分手了,回到了国内。1998年春节前后,两人矛盾升级,经常吵架,关系越来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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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侦查民警觉得,彭某有作案动机。可是,当办案民警找彭某调查的时候,彭某却表现得特别镇定。彭某很痛快地承认和卢某有婚外情关系,但坚决否认卢某的死和他有关,还说愿意配合警方查清案情。彭某跟办案刑警余小明说:“2月25号晚上,确实和卢某通过两次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卢某用手机打给的,说她心里很烦,约出去陪她开车兜兜风,说着说着电话就断了。当时正在家里给公司写一份材料,没时间,就用家里的电话拨通了卢某的手机,说不去了。至于卢某当天晚上出了什么事,一点儿都不知道。另外,卢某有个习惯,就是她不开心的时候,经常会约人陪她到高速公路去兜风,陪过她三次,一次是去小梅沙,一次是去广深高速公路,还有一次是去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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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陈敏杰的调查结果和彭某的说法完全相反。彭某当天晚上根本没给公司写材料,彭某所在公司的领导跟警方证实,彭某给公司写的材料早在2月24号之前就交给公司了;卢某的很多好友反映,从来没听说过卢某有心烦时开车兜风的习惯,就算有,卢某在没约到彭某的情况下,按照她的性格,也会用电话约其他好友,可卢某和彭某通完电话后,再没和其他人通过电话;第三,案发当晚,彭某的好友多次传呼他,他都没回,第二天彭某上班的时候跟好友道歉,说传呼机放在家里,不知道有人传呼他,这说明彭某当晚根本没在家;案发后,彭某把他银行里80多万元的存款转到了他妻子的账号上,行为特别反常。彭某的作案嫌疑越来越大,他编的谎言也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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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7号晚上,面对漏洞百出的供述,心存侥幸的彭某终于坐不住了,不得不承认是他亲手杀死了情人卢某,还亲笔写下了数千字的作案经过。原来,彭某通过妻子黎某认识卢某后,两人交往越来越多,聊得也很投机,用彭某自己的话说就是“慢慢地发展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有时候两人通电话能聊半个多小时”。1992年,彭某的妻子到香港定居后,彭某一个人住在深圳家里,和卢某的关系就更进一步了,1995年初发展成了情人关系,两人经常去酒店偷情。1996年初,卢某移居美国,临走前两人难舍难分,卢某让彭某想办法去美国,还让他和老婆离婚,这样两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彭某当时也昏了头,说到做到。在卢某的帮助下,彭某在1996年6月办了去美国的商务护照,跑到美国洛杉矶和卢某住到了一起。临走前,彭某给妻子和父母留了一封信,说要离婚。在美国的时候,卢某和彭某走遍了美国的好多地方,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感情好得不得了。可在国内,彭某的家人都乱成一团了。妻子黎某痛不欲生,彭某在广州的父母也急得不行。彭某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大家都劝他早点醒悟,只要他回头,妻子可以原谅他,父亲也还认他这个儿子。彭某在家里既是独子,又是孝子,特别担心父母的健康。他和妻子还有个可爱的儿子,他也不想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再加上和卢某维持了一年多的婚外情,当初的偷情狂欢对他来说也没那么新鲜了。彭某决定和卢某分手。卢某当时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和彭某一起飞回香港,各自回了家。刚开始的时候,彭某和卢某各自的家庭生活还算正常。可没过多久,卢某就主动给彭某打电话,诉说着相恋的痛苦,要求和彭某恢复情人关系,还一天到晚不停地打电话、打传呼,甚至跑到彭某家里和办公室死缠烂打。但彭某这时候已经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而且当时他在一家投资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工作干得很出色,给公司创造了不错的利润,领导很信任他、重用他,下属也很尊重他、信服他,威信特别高,每次公司开会彭某总是受表扬的,公司还给他配了专车。彭某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不想被卢某破坏掉,所以一心想摆脱卢某的纠缠。卢某对此特别生气,两人开始有了矛盾。1998年春节前后,两人关系更差了,卢某甚至威胁要报复彭某的父母和妻儿。彭某觉得卢某已经心理变态了,就找卢某的好朋友劝劝卢某,还让卢某去香港看过心理医生,可都没什么效果,没过多久,卢某又像以前一样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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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某自己交代说,从1998年春节后到2月25号案发的这段时间里,卢某的纠缠让他实在受不了了,最多的一天给彭某打了30多个电话,传呼机更是响个不停,有几个晚上彭某家里的电话响了一整夜。有一次卢某甚至跑到彭某家里,打了彭某一个耳光。住宅区的保安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卢某就对保安员说彭某欠她一大笔钱,她是来要债的。当卢某感觉到彭某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终于跟彭某摊牌了:“一定要报复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你愿意赔钱,也不会放过你和你家人。因为你和的事,已经不正常了,不会再有正常的生活,也要让你受这些苦,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名声扫地,身败名裂,没脸见人,在公司干不下去。有足够的钱和时间去做这件事,而且一定能做到。”卢某的这些话让彭某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没法好好工作,很快就要出事了。要是连累到家人,特别是儿子,那他一辈子都不得安宁,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不把这个女人杀了,谁也阻止不了这些事发生。不如杀了卢某,把自己搭进去算了,反正这事是自己惹的,也算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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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号晚上,彭某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他和卢某之间的事,想卢某可能会用什么手段,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最后觉得只有杀了卢某才能解决问题。2月25号下午,彭某主动给卢某打电话,说要约卢某出去好好谈谈,还让卢某开车来接他。彭某换上平时很少穿的夹克和裤子,在住处附近的工地找了一根长条形铁块,在家里又找了一根一米多长的尼龙绳,准备用来杀卢某。当晚7点50分,卢某开车到了彭某的住处。上车后,彭某说去高速公路兜风。当车开到广深高速公路考训场路段的时候,彭某让卢某停车,还把卢某叫到车后座上,假装很温存地搂住卢某。心里想着杀人的彭某,这时候还对卢某做了最后一次试探:“阿惠,们真的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吗,你真的还要继续闹下去?”卢某回答说:“已经被你害得什么都干不成了,为什么你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就什么都没有。”彭某说:“不如赔点钱给你,让们彻底分手吧。”卢某说:“有的是钱,不在乎你赔多少钱,就是要让你不好受,受受过的苦。”彭某心里彻底绝望了,杀机顿起,用事先准备好的铁块狠狠地朝卢某的头部砸去,卢某毫无防备,只轻轻“啊”了一声,就倒在车座上了。彭某用手紧紧掐住卢某的脖子,5分钟后,又用随身带的尼龙绳勒住卢某的脖子。可怜卢某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成了情人的刀下鬼。接着,彭某把尸体放在车尾箱里,开到机场停车场,伪造了卢某被抢劫杀害的假象。谁知道,他这么做反而是欲盖弥彰,警方就是从这些假象追查到他头上的。彭某事后跟警方交代说:“到那天晚上见面动手的时候,心里只有仇恨和怒火,什么后果,能不能逃脱,都没去想。当时就像疯了一样,但又特别冷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她’。干完以后,觉得松了一口气,没有半点害怕和后悔的感觉,但是知道,也完了,的一生就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也毁在自己手里了,太可悲了!”“40多岁了,以前别说杀人,就连一般的违法犯罪的事都没想过,法制观念也挺强的。做出这么的事,完全是因为失去了理智,精神都快崩溃了,或者说已经丧心病狂了。那时候的卢某,在眼里根本就不是曾经爱过的那个人,而是逼得走投无路,不杀她她就要杀的冷血怪物,晚一点动手就会被她咬死。动手的时候,一点儿都没犹豫,也没手软,连一句狠话都没说,她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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