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换胎

西乡的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雨水裹着泥土在路面打滑，张师傅的面包车在转弯时突然发出“咯噔”一声。他踩下刹车，后视镜里右后轮已经瘪成一张薄饼，轮胎侧壁裂开道三指宽的口子，像张开的嘴。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因为轮胎问题抛锚，前两次都是在高速入口，这次倒好，直接堵在了西乡老街的巷口。

“换胎！必须换胎！”张师傅拍着方向盘，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水痕。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两下，某平台跳出十几家汽修店，最近的“老周轮胎行”离他不过三百米。评论里有人说“老板手快，十分钟搞定”，也有人说“备胎型号不全，最好提前打电话”。他看了眼瘪掉的轮胎，咬咬牙拨通了号码。

电话那头是个沙哑的男声：“胎多宽的？185还是205？”张师傅蹲在车旁，用手机电筒照着胎侧的数字：“205/65 R16。”对方“嗯”了一声，“有现货，来吧。”张师傅挂断电话，从后备箱拖出千斤顶，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在工具上。他想起上次在高速边换胎，被路过的货车溅了满身泥，这次至少不用淋着雨等救援了。

老周的店藏在巷子深处，门头挂着块褪色的蓝牌，上面“轮胎批发”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店里堆着成摞的轮胎，像黑色的堡垒。老周正蹲在工具台前修一台空气压缩机，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堆着笑：“来了？车停外面，我拿胎去。”他转身钻进仓库，出来时手里拎着条新胎，橡胶味混着机油味在空气里飘散。

“你这胎是去年产的，花纹还深，咋就裂了？”老周蹲在车旁，一边拧螺丝一边搭话。张师傅抹了把脸：“可能是压到井盖了，前天下雨，井盖被冲开半边。”老周“啧”了一声：“西乡这路，井盖比饺子馅还多。下次过坑慢点，胎侧最薄，容易崩。”说话间，四个螺丝已经拧紧，老周用脚踩了踩轮胎：“试试，稳当不？”

张师傅坐进驾驶室，转动方向盘，车轮发出均匀的摩擦声。他从后视镜里看老周，对方正蹲在地上收拾工具，袖口沾着黑色的油污。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在轮胎上反射出亮光。张师傅摸出钱包，老周摆摆手：“给八十就行，备胎钱没算。”张师傅硬塞了张百元钞：“大热天的，买瓶水。”

车子驶出巷口时，张师傅看了眼表，从打电话到换完胎，刚好二十分钟。后视镜里，老周的店门半掩着，门口堆着几个换下来的旧胎，像被遗弃的黑色贝壳。西乡的街道依旧湿漉漉的，但轮胎与地面接触的“沙沙”声，比刚才顺耳多了。他摇下车窗，风裹着雨后的清新灌进来，突然觉得，这趟抛锚，倒像场意外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