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第一天，高速上就准时上演了一年一度的大型行为艺术，名为《赛博飞升之堵路求生》。聪明人？不，不存在聪明人，只有提前去堵的和准时去堵的。据一个什么交通部的预测，说是有23.6亿人次要在这几天里完成一次空间上的瞬间移动，这个数字本身就非常玄幻，约等于把整个欧洲和北美的人口打包，在华夏大地上进行一次为期八天的“布朗运动”。第一个高峰，毫不意外，就是今天。三体人要是泉下有知，看到这种规模宏大又毫无意义的集体内耗，怕是都要气得当场复活，然后大喊一声“我们走错片场了”。
讲真，每次看到这种新闻，我作为一个常年被禁锢在格子间的中年人，都有一种深深的困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大家非要选择自驾这种修行方式，把自己和家人封装在一个几平米的铁盒子里，参加这场全国统一的、大型的、沉浸式的耐力测试？是因为对方便面的热爱已经深入骨髓，还是单纯觉得服务区的厕所特别有家的味道？
后来我悟了。这根本不是出行，这是一场献祭。大家买的不是车，买的是一个移动的神龛，一个移动的壳，一个移动的赛博棺材。他们觉得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命运就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一种信仰，一种近乎宗教的虔诚，跟特斯拉车主坚信马斯克能带他们肉身穿越虫洞差不多，属于一种美丽的误会。他们把车里塞满零食，下载好电视剧，给孩子准备好小画板，美其名曰“享受在路上的感觉”。坏了菜了，这不叫享受，这叫移动式坐牢。你只是把你的客厅，或者说，把你整个生活的焦虑，压缩打包，搬到了这条流速比蜗牛还慢的沥青河道上。
如果说以前大家开车，是为了追求A点到B点的效率。那现在的新能源车企，简直就是把这场大型苦修给玩明白了。他们不装了，摊牌了。他们知道解决不了堵车，于是他们的核心任务变成了“如何让信徒们在堵车时更爽”。于是，冰箱、彩电、大沙发、女王副驾、按摩座椅、车载KTV……全给你安排上。他们的产品逻辑，不是让你“更快到达”，而是让你“堵得更开心”。这是一种掀桌子式的竞争，最好的防御不是解决问题，而是直接把问题本身变成产品体验的一部分。你问我自动驾驶有啥用？在今天这种路况下，它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你能腾出手来，更方便地刷短视频和打游戏。我不过了，你们也别想好好开车，大家一起在车里开银趴。
说到自动驾驶，我一直觉得这是个玄学。所有车企都在吹自己的算力，吹自己的雷达，吹自己能识别八百里外的一只苍蝇是公是母。但他们都回避了一个核心问题：自动驾驶的终极奥义，根本不在于代码和算法，而在于你永远无法预测的中国特色路况。技术的成败，不在实验室，而在菜市场门口。你那价值几十万的激光雷达，能预判一个骑着“老头乐”的大爷从绿化带里突然闪现吗？你的AI模型，能计算出一个外卖小哥为了抢单而进行蛇皮走位的概率吗？只要大爷躺得快，责任直接就定给对方了。所以别吹了，真的。目前最强的自动驾驶系统，依然是驾校教练坐在副驾上的那张嘴。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个站在高架桥上往下丢烟头的无聊中年人，看着下面一排排的车，指指点点，好像自己看透了什么宇宙真理。其实呢，我也在盘算着明天要不要开车出门。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情绪到了。因为我真的拥有过那些所谓的“智能汽车”，我太懂那种感觉了。你以为你在车里看电影很爽？别傻了。那是一种精神麻醉。你只是在一个更大的、移动的监狱里，给自己找点乐子。真正的自由是你可以选择不在这里。但你不能。所以你所谓的享受，不过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发作了而已。
所谓的10项交通安全提示，在这种“黑暗森林”状态的道路上，约等于一张废纸。安全？最大的安全就是待在家里。但你就是要出去。你就是要参加这场盛大的仪式。这是一种融入。一种确认自己还活在这个社会系统里的方式。我堵了，所以我存在。你看，奔驰最值钱的是那个标，因为它提供了一种身份认同。而十一堵在路上，也提供了一种身份认同——“看，我也是一个有假可放，有车可开，有地儿可去的正常人”。这种爱真的很特别，你爱过一个品牌的时候，你就懂了。
所以，面对这种地狱级别的路况，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不是什么错峰出行，也不是什么公共交通。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换一辆带冰箱彩电大沙发的车。既然改变不了被堵的命运，那就把堵车的环境搞得舒服一点。打不过就加入，这才是成年人的终极智慧。同行看了也得傻，太阳都要一个趔趄。要么成仙，要么在车里成仙。就问你怕不怕？
这他妈的到底图个啥啊？！
所以别听那些安全提示了，没用。唯一的提示就是，如果你非要上路，请确保你的手机电是满的，下载的剧够多，带的泡面管够。因为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你的人生唯一的主题，就是等待。等待，是这个时代最朋克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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