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产设计变迁史:从贵族气质到争议美学,我们丢失了什么?
日产设计师的笔尖划过不同的时代。
三四十年前。它勾勒的是贵族的侧影——线条矜持,比例考究,精雕细琢。那些老车不是代步工具,它们是移动的东方艺术品。
公爵王、八缸西玛、尼桑风度。这些名字今天念起来都带点余温。尤其是那台八缸西玛——今天很多人已经不知道它真正的血统。它源自Cima,公爵血脉的旗舰豪华轿车,在北美曾是挂英菲尼迪标的Q45,对飙的是奔驰S级。V8发动机,后驱平台,那是日产品牌皇冠上的珍珠,是技艺与野心的结晶。
那时的设计,讲究的是气场与细节。不需要夸张的进气口,不用复杂的型面切割。一条平直的高腰线,几笔干净有力的钣金折痕,配上做工扎实的镀铬饰条,庄重感就自然流露。车漆很厚,关门声是沉闷的“砰”——一种关乎质量的承诺。内饰更是如此,丝绒座椅、实木饰板,旋钮的阻尼手感清晰而一致。一切都传达着同一个信息:可靠、精致、值得长久拥有。
这一切,大约在世纪之交后开始变化。微妙地,然后剧烈地。
许多人把分水岭指向1999年。那一年,雷诺与日产结成联盟。来自欧洲的资本、理念和管理层,开始注入这个日本品牌。最初的合作在技术上确有裨益,雷诺带来了新的平台架构和欧洲化的底盘调校理念。但更深层的影响,是品牌定位与设计哲学的悄然转向。
全球化与成本控制成为更优先的课题。为了在更大市场上竞争,车型设计需要更鲜明的“记忆点”,更低的制造成本。日产的家族脸谱——“V-Motion”前脸——开始被广泛应用。它年轻,它张扬,它极具辨识度。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当同一张激进的前脸,从经济型轿车放到SUV再放到MPV上时,设计的“得体感”消失了。曾经因车而异的贵族气质,被一种统一的、略显躁动的运动化语言所取代。
更要命的是比例。老车那种后驱平台带来的长车头、短前悬、座舱后移的经典轿车比例,在强调空间利用率的前驱平台上几乎绝迹。车身越来越高,窗线越来越低,C柱的处理日益复杂。设计师试图用犀利的线条和悬浮式车顶来营造动感,却时常让车身侧面显得琐碎而缺乏整体感。
你觉得后来的日产车“奇丑无比”?这种感受背后,是多项经典设计准则的集体失落。
我们失去了整体感的和谐。老车是一个完整的雕塑,新车的各个部分却常常像在各自呐喊。
我们失去了材质的诚意。硬塑料、单薄的车漆、轻飘的关门声,替代了过去的扎实触感。
我们也失去了克制的优雅。过度的设计,有时比平庸更令人疲惫。当每一根线条都在诉说运动,反而造就了视觉的嘈杂。
当然,市场在变。当年的公爵王、Cima,服务的是少数精英阶层。今天的车企,面对的是全球千万量级的普通消费者。设计必须第一时间抓住眼球,在社交媒体上要有传播力。沉稳和内敛,在快节奏的视觉竞争中,成了奢侈品。
雷诺的入主,或许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它带来的不是“法国丑”,而是更彻底的商业理性。这种理性,优先考虑的是生产效率和市场反响,而非传承某种特定的美学血统。
所以,我们怀念的仅仅是那几款老车吗?不全是。
我们怀念的,是那个设计师仍有时间雕琢一款作品的时代。是工程与美学可以从容对话的时代。是汽车还能彰显主人审美品位与阶层身份的时代。那种精工细作的“贵族气”,本质上是对工业品的某种敬畏——把它当作值得流传的物件来打造,而非快速迭代的消费电子。
回到那个问题:为什么改成了最难看的外观?
答案或许残酷:因为今天的汽车,对大多数人而言,已不再是需要陪伴一二十年的“伙伴”,而是五到八年就要更换的“大件消费品”。它的设计不需要历久弥新,只需要在上市的头两年,足够新潮,足够炸眼。
按下启动键,V8发动机那低沉绵密的声浪,和CVT变速箱悄无声息的顺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时代回音。前者告诉你澎湃的力量需要耐心酝酿,后者则承诺你一切以高效平顺为上。
我们得到了更多。科技、效率、前所未有的可靠性。
我们也失去了很多。那种第一次抚摸老车实木方向盘时,指尖传来的温润与踏实。
车还在往前开。后视镜里的风景,却越来越模糊了。这到底是进步,还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迷失?方向盘在你手里,答案,或许就在你下一次选择的目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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