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的新能源汽车门店，正在大规模消失。
五年前，你走进任何一个一二线城市的商场，都能看到新能源车企争先恐后地开店。那时候的逻辑很清楚：商场人多，就有生意。2023年全国商场内新增超过五千家新能源门店，看起来是场繁荣的扩张运动。
可现在呢？很多店已经悄悄关门了。
这背后没有什么神秘的原因，就是最现实的数字在说话。以上海龙之梦这样的顶级商场为例，一个门店的月租金就要几十万块。这钱从哪儿来？得靠卖车。可问题是，真正走进来买车的客人远没那么多。
每天人来人往，但真正交易的寥寥无几。这种不匹配就像在放血，慢性但致命。
一开始，车企们还能顶住这个压力。靠什么？补贴。
给经销商补钱，让他们扛着这些亏损门店。只要能占住位置，只要品牌还在眼皮底下，就值得。那时候新能源汽车市场增速快，谁能占到好位置，谁就能分到一杯羹。
所以经销商也很积极。即便租金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即便每个月人力成本吃掉大半收入，只要车企补贴到位，就能活下去。这成了一种默认的交易——车企买流量，经销商买生存。
但这种模式最多能维持几年。
补贴开始退坡那一刻，一切都变了。没有车企补贴托底，经销商突然发现自己赤条条地暴露在成本压力下。月租数十万，再加上员工工资、日常运维，一个月得卖多少辆车才能平衡？
现实给出的答案往往是：卖不了那么多。
然后呢？撤店。这不是某一两家经销商的决定，而是大规模的、连锁的撤离。到了现在，你再走进很多商场，会发现原来密集的新能源门店区域开始出现空铺。
空铺子就摆在那儿，像一个个问号，问着这种模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问题的根子早就埋在里面了。商场模式从一开始就有个致命的前提假设：高人流量能转化成高销量。这个假设在新能源汽车的初期市场可能成立，因为那时候新能源本身就是新鲜事物，有好奇心驱动的客流。
可市场越来越理性了。今天走进商场的人，大多是有目的的，要么已经决定买哪个品牌，要么根本不打算买车。被动经过门店而产生购买欲的人，比例远低于车企最初的预期。
更扎心的是，商场的客群质量其实有限。商场消费者主要是逛街、娱乐、购物的人，而买车是个相对低频的大额决策，两者的人群心理完全不同。在商场看到一个新能源品牌门店，和真的有购车意向，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经销商最后才明白：他们不是在卖车，而是在为车企的品牌展示买单。
留在商场里的门店，现在主要是两种。一种是车企直营店，他们有总部的持续资金支撑，不靠每个月的销售转化来养活自己。另一种是那些踩中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店，可能是临街位置自带客流，或者特定商场有特定的购车人群聚集。
靠传统经销商模式在商场存活的，基本已经成了少数派。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整个商场汽车零售业态正在收缩。不是因为新能源汽车卖不动了，而是因为这个渠道本身就错了。用高成本的商场空间来吸引低概率的购买决策，经济账从来算不过来。
你会发现，真正活得好的新能源车企，早就在调整自己的零售策略了。有的开始加强线上直销，降低线下渠道对物理空间的依赖。有的在郊区建立更便宜的展示中心，反而效率更高。有的干脆放弃了烧钱的商场模式，回到更现实的渠道选择。
但这个调整的过程其实很痛。那些重金押在商场渠道上的经销商，现在看着自己的门店，就像看着一个越来越沉的包袱。
关键是，这种痛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一开始就能看清楚商场模式的经济逻辑，就不会有这么多门店开业时意气风发，关业时一声不吭的局面。
回头商场新能源汽车零售的整个浪潮，其实是建立在一个被反复证伪的假设上的：高流量等于高转化。结果呢？大量的门店成了商场里最贵的"展览品"，而不是真正意义的销售渠道。
更让人感慨的是，这个教训在其他零售业态里早就被学过一遍了。商场模式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车企和经销商前赴后继？还是因为传统汽车销售的思维惯性，加上新能源汽车初期市场的虚假繁荣，让人们看不清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
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
商场里的空铺子在诉说一个现实：一个产业如果不能自己造血，光靠补贴撑着，最后要么被淘汰，要么被迫调整。新能源汽车的商场零售模式，走到的就是这一步。
那些还在坚守商场门店的，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确实有车企财力支持，愿意把这里当品牌阵地而非利润中心。二是真的踩到了天选之地，自然客流足够支撑运营。商场汽车零售的未来就是逐步出清和转向。
这对整个汽车产业的启示其实很深。任何渠道、任何模式，如果长期依赖于补贴和非理性的成本投入，而不是真正的经济效率，那就注定是不可持续的。补贴一旦退坡，整个模式就会露出真面目。
经销商现在的困境，说到底是因为他们成了夹在车企和消费者之间的中介，而互联网时代，这样的中介越来越显得多余。车企可以直营，消费者可以在线上看车、配置、下单，中间环节被一步步压缩。
商场门店的衰落，其实就是这一趋势的具体体现。
再往深了想，这也反映出新能源汽车行业本身在经历的深刻变化。早期的野蛮生长期已经过去了，市场开始优化、选择、淘汰。那些效率低下的模式，那些只能靠补贴维持的渠道，那些不能产生真实利润的门店，都在被逐出市场。
活下来的，必然是那些真正提高了效率的、真正能自负盈亏的、真正符合消费者购买习惯的渠道和模式。
商场新能源汽车门店从繁荣走向衰落，用了不到十年。这个速度，恰好说明了时代变化的快。曾经觉得固若金汤的模式，在新的竞争和消费环境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对于任何想要在这个产业里活得长久的参与者来说，可持续性永远比短期的品牌曝光更重要。找到真正能造血的模式，永远比靠补贴撑门面更智慧。
商场里的空铺子，其实是市场在进行一次冷静的、严肃的清理。不是市场衰退，而是市场在找到更高效的状态。那些抓不住这一点的参与者，就会在这一轮调整中被甩下来。
未来的新能源汽车零售，一定会找到新的形态。可能是更多的线上直销，可能是更多的郊区交付中心，可能是社区门店，也可能是某种我们还没想到的新模式。
但有一点确定：靠高租金的商场位置来博取品牌曝光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市场已经用最直接的方式——经销商的撤离、门店的关闭——做出了判决。
经销商的亏损和撤店，从某个角度也是整个产业一次必要的新陈代谢。痛是有的，但这种痛的另一面，是市场在朝着更理性、更高效的方向调整。
那些经历了这一切的人，那些在商场门店里焦虑过的销售和店长，那些做出亏损决策的经销商老板，他们可能现在才明白：不是新能源汽车的前景有问题，而是这个渠道模式从一开始就问题重重。
只是，明白得有点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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