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去跑那个越野赛?”表哥老陈叼着烟,眯着眼打量我,“听说那条道,连山羊都得绕着走。”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包里装着登山杖、头灯、能量胶,还有一件压箱底的冲锋衣——那是三年前我在一次徒步中落水后发誓再也不穿的。可今天,它又回到了我的背上。
长兴李家巷镇的矿山公园,原本是一片废弃的采石场。风吹雨打多年,岩石裸露如巨兽的脊背,沟壑纵横,草木顽强地从石缝里钻出来。谁能想到,这片荒芜之地如今竟成了越野爱好者的“朝圣地”?而这场一年一度的越野赛,更是以“超硬核”著称:25公里,累计爬升近1200米,途中要穿越碎石坡、泥沼地、废弃矿洞,甚至还要攀爬一段近乎垂直的岩壁。
报名那天,朋友都劝我别逞能。“你平时最多跑个十公里,这可是专业级的!”可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再不疯狂,就真的老了。
清晨五点半,天还没亮透,起跑点已经聚集了近百人。有人穿着专业越野鞋,背着战术背包,神情严肃;也有像我这样的“业余选手”,脸上写满兴奋与忐忑。发令枪响的那一刻,人群像潮水般涌出,脚步声、喘息声、树枝刮擦衣角的声音混在一起,仿佛整座山都被唤醒了。
前五公里还算平缓,我甚至还能和旁边一位戴红帽子的大姐聊几句。“第一次来?”她问。“嗯,紧张。”我老实回答。她笑了:“等你到了‘鬼见愁’那段,就知道什么叫紧张了。”
“鬼见愁”是当地人给一处陡峭碎石坡起的外号。当我真正站到坡下时,才明白这名字一点不夸张。脚下的碎石一踩就滑,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我咬着牙往上爬,膝盖发酸,呼吸急促,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
“坚持住!”身后传来一声喊。回头一看,是红帽子大姐,她正用登山杖稳住身体,冲我点头。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挪动。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爬老家后山,摔了一跤又一跤,却总想着“山顶有什么”。现在想来,或许人就是需要一点执拗,才能翻过心里那座山。
中午时分,我终于进入废弃矿洞。洞内漆黑一片,只有头灯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束。空气潮湿阴冷,脚下是厚厚的淤泥,每一步都像被大地吸住。我屏住呼吸,不敢回头,只盯着前方那一点光亮。突然,头顶传来“啪”的一声,像是石头掉落。我的心猛地一紧,脚步差点踉跄。
“别怕,是风化的小石块。”前面一个男声传来,语气平静。我定了定神,跟着他的光往前走。那一刻,黑暗中的光,不只是照明,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冲过终点线时,太阳正斜挂在山巅。我瘫坐在草地上,浑身泥泞,手掌磨破了皮,腿像灌了铅。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像是把这些年积压的犹豫、退缩、自我怀疑,全都甩在了身后的山路上。
“怎么样,还活着吧?”老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递来一瓶水。
我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笑着反问:“你说呢?”
他拍拍我的肩,没说话,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认可。
回程的路上,夕阳把矿山染成金色。那些嶙峋的岩石、蜿蜒的小径、还有我们留下的脚印,仿佛都在诉说着同一个故事:人生没有坦途,但只要敢出发,每一步,都是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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