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江湖救急！」
电话那头，苏晴的声音甜得像刚从蜜罐里捞出来。
「我今天要去见一个特别重要的客户，你也知道，场面上的事儿总得做足了，想借你的那辆帕拉梅拉用一下。」
我正坐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张刚从拍卖行拿回来的画作清单，闻言动作顿了顿。
「客户？」
「是啊，一个大老板，成了这一单，我这个季度的业绩就不用愁了！」
她语气里的急切和期盼，透过电流传了过来，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我习惯了她的这种请求。
这些年，从包包、首饰到车子，只要她开口，我几乎没有拒绝过。
我心里想着，我们是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谊，这点身外之物，哪里比得过二十多年的感情。
「好，钥匙在玄关的密码盒里，你知道密码。」
挂了电话，我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打开手机，无意识地划开一个我几乎从不点开的车辆定位软件，那是我当初为了防盗随手装上的。
地图上，代表着我那辆紫水晶色帕拉梅拉的红色小点，正安静地停在一家名为「云顶公馆」的西餐厅停车场。
那是一家出了名的情侣约会圣地，人均消费高得离谱，绝不是谈生意的地方。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了下去。
01
我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开着另一辆普通的代步车，停在了「云顶公馆」对面的街角。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丝绒，将整个城市包裹。
餐厅里璀璨的灯光，从巨大的玻璃窗里倾泻而出，像流动的碎钻。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人，等待着我的猎物登场。
没过多久，我看到了苏晴。
她穿着我上个月送她的香奈儿最新款连衣裙，脖子上戴着我借给她的卡地亚钻石项链，那颗主钻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一举一动都带着刻意练习过的优雅与矜持。
在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气质清隽，眉眼间带着一丝温和的疏离感。
即便隔着一条马路，我也能看出，那绝不是苏晴口中那个脑满肠肥的「大客户」。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她想要拼命抓住的男人。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果然，苏晴在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动态，配图是她手握帕拉梅拉方向盘的照片，方向盘中心的保时捷盾徽清晰可见。
文案写着：「开着我的新座驾，出来兜兜风，不期而遇的晚餐。」
下面一排共同好友的点赞和羡慕评论。
「晴晴你太厉害了！都开上帕梅了！」
「富婆，求带！」
「这车颜色好特别，真羡慕你的生活。」
我看着那些评论，手指微微颤抖。
原来，我二十多年的友情，我真心实意的付出，在她眼里，不过是她构建虚假人设的道具。
我才是那个最傻的人。
02
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我们都住在筒子楼里，两家共用一个厨房。
我父母走得早，是奶奶一手把我拉扯大。
苏晴的家境也不好，她的父亲好赌，母亲软弱。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慰藉。
我记得，有一次她爸输光了钱，回家打她妈妈，她吓得躲到我家，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把奶奶给我煮的唯一一个鸡蛋塞到她手里，对她说：「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后来我创业，最艰难的时候，连着吃了三个月的泡面。
拿到第一笔投资款，我第一时间就去找她，请她吃了城里最高档的自助餐。
我对她说：「苏晴，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会让你喝汤。」
我做到了。
公司上市那天，我送了她一套市中心的公寓，写了她的名字。
她哭着抱住我：「微微，你就是我亲姐姐。」
亲姐姐？
亲姐姐会开着你的车，用着你的东西，去欺骗一个男人，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
她朋友圈里那些岁月静好的下午茶，奢华浪漫的旅行，有多少次，背景里都有我物品的影子。
我送她的包，她会配文：「努力工作，奖励自己的礼物。」
我带她去的私人会所，她会发定位：「无聊的日常。」
我只是没说，没戳破。
我总觉得，她从小吃了太多苦，有些虚荣心，可以理解。
我以为，我们的情谊，可以超越这一切。
如今看来，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辆车，那条项链，就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我的心里，提醒我这些年有多么愚蠢。
03
怒火在我的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差一点就想冲下车，跑到他们面前，撕破她虚伪的面具。
可就在我手搭上车门把手的那一刻，我冷静了下来。
像她那样的人，如果我此刻大吵大闹，她只会倒打一耙，把我塑造成一个尖酸刻薄、见不得她好的恶毒闺蜜。
甚至会博取那个男人的同情。
不行。
我不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结束这段同样愚蠢的友谊。
我要让她自己，亲手打碎她编织的美梦。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王经理吗？我是林微，对，我想咨询一下，我的那辆帕拉梅拉，远程锁车的功能，现在还能用吗？」
电话那头的4S店经理受宠若惊，连忙回答：「林总您放心，随时可用，只要在APP上操作一下就行，需要我指导您吗？」
「不用了，谢谢。」
我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的锁车图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苏晴，你不是喜欢演戏吗？
今晚，我就给你搭一个最大的舞台，让你演个尽兴。
04
我在车里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沙漏里的细沙，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餐厅里，苏晴和那个男人相谈甚欢。
我看到苏晴拿出手机，似乎是在加那个男人的微信。
她笑得花枝乱颤，身体微微前倾，姿态妩媚又刻意。
她把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不经意地往男人面前推了推，好像生怕他看不到那醒目的车标。
男人只是礼貌地微笑着，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我有一种直觉。
这个男人，和苏晴以前钓到的那些不一样。
他的目光太清澈，太沉静，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终于，他们用餐结束，起身离开了餐厅。
苏晴走在前面，步态摇曳，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男人跟在她身后，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他们一路走到停车场，径直走向我的那辆帕拉梅拉。
苏晴站在车门前，拿出车钥匙，准备按下解锁键。
她回头，对男人露出了一个她自以为最迷人的微笑。
「江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那个被她称为江先生的男人，点了点头：「麻烦苏小姐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就是现在。
05
苏晴按下了车钥匙。
紫水晶色的跑车，毫无反应。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又按了一次。
车子依旧安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尊沉睡的野兽。
苏晴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汗。
她有些慌乱地检查着手里的钥匙，甚至对着它吹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恢复魔力。
「奇怪，可能是钥匙没电了。」
她尴尬地对江先生笑了笑，然后拿出备用机械钥匙，试图插进车门锁孔。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这辆车早就被我设置成了最高安防等级。
一旦远程锁定，任何物理方式都无法开启。
看着她在那徒劳无功，像一个小丑，我心中的怒火，竟然慢慢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感。
江先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
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玩味。
周围开始有路人驻足，对着这辆漂亮的车和狼狈的女人指指点点。
苏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觉得，时机到了。
我推开车门，缓缓地向他们走去。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晴脆弱的自尊心上。
06
我走到他们面前，停下脚步。
苏晴看到我，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微……微微……」
我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江先生，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看向苏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姐，请出示你的驾照。」
苏晴彻底懵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乞求。
「微微，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车辆信息页面，将屏幕转向那位江先生。
「先生，不好意思，这辆车是我的。」
我指着屏幕上的车主信息，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位小姐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将车开走，我已经准备报警了。」
江先生的目光在我的手机屏幕和苏晴惨白的脸上来回扫视，眼神里的玩味变成了恍然大悟。
他看向苏晴，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失望和……嘲弄。
苏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不是的！江先生你听我解释！她是……她是我朋友！她在跟我开玩笑！」
她扑上来想抓住我的手臂，被我侧身躲开。
「开玩笑？」
我冷笑一声。
「用我的车，戴我的首饰，穿我的衣服，在朋友圈营造富婆人设来钓凯子，这也是开玩笑？」
「苏晴，我们二十多年的朋友，你就拿我当一个给你提供道具的傻子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脏。
她瘫软在地，妆都哭花了，狼狈不堪。
「微微，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求求你了……」
07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装的啊，这女的也太虚荣了吧。」
「开别人的车出来骗人，真是丢死人了。」
「你看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下踢到铁板了。」
江先生对着我，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抱歉，林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的低鸣。
「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回答。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都没看地上的苏晴一眼，转身走向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对苏晴说一句重话。
但这种彻底的无视，才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
苏晴呆呆地看着出租车远去，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车钥匙，项链，还给我。」
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她颤抖着，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又从脖子上解下项链，放在我的手心。
那颗曾经闪耀的钻石，此刻在我看来，黯淡无光。
「微微……我们……」
「苏晴，」我打断她，「从今天起，我们到此为止了。」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用我的手机APP，解锁了车门。
随着「嘀」的一声轻响，帕拉梅拉的车灯亮起，像一只苏醒的猛兽。
我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苏晴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08
回家的路上，我打开车窗，任由晚风吹乱我的头发。
我没有哭。
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一件陪伴了自己很久的旧衣服，虽然已经不合身了，但真要扔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舍。
但我也清楚，有些东西，必须扔掉。
清理了垃圾，才能有空间，迎接新的东西。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将身上属于今晚的一切气息都冲刷干净。
我倒了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好友申请。
我点开，头像正是那位江先生，一张干净的侧脸照。
验证信息写着：
「你好，我是江熠。很抱歉今晚发生的一切，但很高兴认识真正的车主。」
我看着那行字，许久，然后按下了「同意」。
也许，结束一段错误的过去，是为了开启一个正确的未来。
我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夜空，轻轻碰了一下。
敬过去，也敬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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