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荔枝看到鱼承恩命人将阿僮的荔枝树都砍了,李善德马上就让

李善德蹲在荔枝园外的土埂上,旱烟杆子在手里转得跟拨浪鼓似的。火星子在夜色里一明一灭,映得他那张皱巴巴的脸忽青忽白。郑平安踢了踢他脚边的碎陶片,声音里带着股子不耐烦:"老李,您倒是动弹动弹啊,站这儿跟个望门石似的算怎么回事?"他这才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扑簌簌落进土缝里,像撒了把黑芝麻。

阿僮的哭声还在园子里飘着,混着被踩断的荔枝枝"咔吧咔吧"的响。李善德摸了摸怀里的文书,那纸角早被他捏得发皱——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贵妃娘娘寿辰用荔,五日必达",墨迹都晕开了,像团没擦干净的血。他想起今早阿僮蹲在树底下给他递凉茶的样子,小姑娘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说:"李大人您尝尝,我阿爹用山泉水泡的,败火。"茶碗边沿还沾着她嘴角的糖渍,也不知是刚吃了颗野荔枝还是怎么的。

"阿爹说这树比我还大两岁呢。"阿僮刚才举着断枝冲他喊的时候,眼睛红得像浸了血。李善德记得那棵最粗的荔枝树,树干上还留着他去年刻的记号,是怕人砍了当柴烧。可现在倒好,鱼承恩的人举着斧子跟砍白菜似的,树倒一片,枝桠乱飞。他当时冲过去拦,被推得踉跄两步,后腰磕在石头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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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倒是管管啊!"阿僮举着个被踩烂的荔枝往他跟前摔,紫红色的汁水溅在他青布袍子上,洇出朵歪歪扭扭的花。李善德伸手去拉她,那小丫头跟受了惊的小鹿似的,一闪身躲到树后头,头发上的野花都掉了。他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像根被风吹歪的芦苇秆。

现在他盯着脚边的陶瓮碎片,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那是阿僮阿爹攒了七年的宝贝,说是用山上的红土烧的,透气又不跑味儿。每年荔枝熟了,阿爹就把最鲜的那批装进去,埋在树底下阴凉处,等冬天拿出来熬蜜。李善德上个月来查过,陶瓮里还剩小半罐琥珀色的蜜,泛着亮堂堂的光。可现在倒好,砸得稀碎,蜜水流了一地,招得蚂蚁排着队往泥里钻。

"老李,发什么呆呢?"郑平安又踢了他一脚,这次劲儿大了点,他差点栽进旁边的排水沟。沟里的水浑得跟浆糊似的,漂着几片荔枝叶,正打着旋儿往下淌。李善德抹了把脸,手背上沾了层土,硌得生疼。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女儿揪着他衣角的样子,小脸蛋红扑扑的:"爹爹,今日能不能早点回来?我娘熬了红豆粥。"他当时拍着胸脯应,说最多半日就能办完差使,可现在倒好,人在荔枝园里蹲着,连家都回不去。

鱼承恩那句话还在耳朵里嗡嗡响:"差事办不完,你我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不顾忌你的女儿吗?"李善德摸了摸怀里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女儿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的,倒比宫里那些金丝绣的更熨帖。他不是没想过抗命,可上回有个同僚没按时把荔枝送到,结果是怎样的?听说是被枷在城门口,晒了三天太阳,最后断了气。尸体被野狗啃得只剩半条腿,家属来领的时候,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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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僮还在哭,声音越来越哑。李善德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走到园子门口。那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捡断枝,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活像只小花猫。他蹲下来,轻声说:"阿僮,这树...我让人重新给你栽。"阿僮头也不抬,把断枝往怀里拢了拢:"栽不活的,这树有灵性,知道疼人。"风一吹,她额前的碎发乱了,露出额头上一道红印子,也不知是刚才被谁推的。

远处传来马蹄声,李善德猛地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郑平安凑过来小声说:"是鱼大人的随从,怕是来催了。"李善德摸了摸怀里的文书,又看了看阿僮怀里那堆断枝,喉咙里像塞了团湿棉花。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村口有棵老槐树,被雷劈了半边,村里人都说活不成了。可第二年春天,断枝上竟冒出了新芽,绿莹莹的,比从前更精神。他当时蹲在树下看了半天,心想这树啊,比人实在多了,你对它好,它就记着。

"去把阿爹的工具箱搬来。"李善德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阿僮抬起头,眼睛里还挂着泪:"搬工具箱干啥?"他没说话,转身往园子里走,踩过满地的碎陶片,发出"咔嚓咔嚓"的响。郑平安在后面喊:"老李,您这是要干啥?"他头也不回:"把砸坏的树重新绑起来,说不定还能活。"风掠过荔枝林,带起几片残叶,打在他后背上,像谁在轻轻拍他。

月亮慢慢爬上来,照得荔枝园一片银白。李善德蹲在地上,用麻绳捆住被砍断的树枝,手指被麻绳勒得生疼。阿僮坐在旁边,帮他递绳子,小脸上还挂着泪,却一声不吭。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李善德突然想起那句老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现在他才明白,有时候草木比人更懂情义,至少它们不会因为你官大,就乖乖任人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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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鱼承恩的人来了。李善德站在荔枝园门口,手里攥着那截被砍断的树枝,枝桠上还挂着几片绿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来的人上下打量他,又看了看园子里的惨状,皱着眉头说:"李大人,这...不太好吧?"李善德把树枝往地上一扔,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铜盆上:"不好?你告诉我,咋个好法?"

后来的事,史书上没写。只知道那年贵妃娘娘的荔枝,到底还是按时送到了。只是没人知道,那批荔枝里,有几颗是从被砍断的树桩子底下,新冒出来的嫩芽上摘的。也没人知道,有个穿青布袍子的老头,蹲在荔枝园里守了整整七天,把砸坏的陶瓮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埋在树底下,说是给阿爹的蜜找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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