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马大爷学车这事,我是亲眼看着他折腾了两年多。
那年他刚退休,摆弄了半辈子机床的人突然闲下来,浑身不自在。马大爷住我家对面,天天早上准时出门遛弯,绕着小区转三圈,拎着个保温杯,装满自己泡的茶叶,只要碰上认识的,准能唠上半天。
记得那是2019年初的一天早上,小区南门口摆了个学车招生点,拉了条横幅:驾校报名优惠,老年人专享课程。我去买早点路过,看见马大爷站在那儿盯着横幅发愣。
“马大爷,您想学开车啊?”我随口问了句。
他愣了下,笑着摆摆手:“哪能啊,都六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学这个干啥?”
但我注意到他走时又回头看了两眼。
一周后,我在小区门口碰到马大爷,他手里攥着一本《机动车驾驶员考试》,塑料封皮崭新,书角却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真准备学啊?”我有点惊讶。
马大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颗早年装的金牙:“瞎琢磨琢磨,咱也退休了,总得找点事干不是?再说,我老婆退休前就说想环游中国,可她腿不好,坐长途车受罪。我寻思着,要是我能开车,带她去哪不是去?”
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些还没去过的地方。
“这主意不错啊。”我由衷地说。
“可我儿子和女儿都不赞成,说我这把年纪学什么车,危险。”马大爷叹气,手指在书页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他们说老老实实在家带带孙子就行了。”
这话听着是关心,但我知道,马大爷的儿女都在省城,平时忙得很,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孙子孙女也就寒暑假才送回来住几天。马大爷和老伴在县城的日子,其实挺孤单的。
“年纪大怎么了?只要身体没问题,想学就学呗!”
马大爷听了,咧嘴笑了:“就是这个理!你说我当年修机床那么复杂的活都干得来,开个车能有多难?”
没想到,事情比马大爷想象的要难得多。
他报了名才知道,科目一得在电脑上做题,马大爷连微信都不太会用,更别提操作考试系统了。我偶尔下班路过驾校,经常看到他坐在最后一排,戴着老花镜,一道题看半天,旁边坐着比他小十来岁的学员,操作起来麻利得很。
第一次考科目一,马大爷只对了六十多分,离及格线差了好远。
晚上,我在楼下晾衣服,听见马大爷家传来争吵声。他儿子大周末难得回来一趟,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
“爸,您就别折腾了,考驾照这事儿不适合您,多危险啊!您看您眼睛都不好使了,电脑题都答不对,开车能行吗?”
“我这不是不熟悉电脑嘛,题目我都背下来了!”马大爷的声音有些急促。
“背下来有什么用?开车是实际操作,您六十岁了,反应能跟年轻人比吗?”
我听着有些不是滋味。马大爷在厂里时可是技术骨干,退休前还兼着师傅带徒弟。这会儿被自己儿子说成这样,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倒垃圾,看见马大爷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发呆。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他手里捧着那本驾考书,书页被晨露打湿了一角。我走过去坐下,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马大爷才开口:“老王啊,你说我是不是太固执了?”
“谁说的?”
“我儿子说我这把年纪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开车。说我要真想出去玩,他请假开车带我们去就是了。”马大爷苦笑一下,“可他一年到头忙得连回来吃顿饭都难,哪有时间带我们到处跑啊。”
“马大爷,我看您就接着学,人活这一辈子,总得有自己想做的事。”
他点点头,拍了拍那本湿漉漉的书:“那我再试试。”
就这样,马大爷开始了漫长的考驾照之路。他买了个智能手机,装了驾考宝典,天天研究。我有时候去小区门口的小店买东西,总能看到马大爷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刷题一边问店主:“小李啊,这个’车辆发生爆胎’应该怎么处理啊?”
第二次科目一考试,马大爷考了72分,还是没过。
第三次,88分,差2分及格。
那段时间,小区里不少人都知道马大爷在学车这事儿,议论纷纷。有人支持,也有人像他儿女一样,觉得他是瞎折腾:“六十岁了学什么车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马大爷的老伴——我们都叫她马婶,起初也不太支持。有一回马婶在楼下晒太阳,几个老太太围着聊天,我路过听见马婶说:“他呀,从年轻时候就这样,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劝过好几次了,说咱这把年纪了就消停点吧,可他就是不听。”
但慢慢地,马婶的态度变了。
有天傍晚,我在健身器材那儿活动筋骨,看见马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橘子。她递给正在看书的马大爷一个:“吃点水果,别光看书,对眼睛不好。”
马大爷接过橘子,随手塞进兜里,目光还盯着书本:“嗯,知道了。”
马婶没走,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突然问:“这题什么意思啊?”
马大爷抬头,见是道路标志题,就解释起来:“这个标志表示前方路段不允许掉头,你看这个箭头…”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坐着讲,一个站着听,挺专注的。那天的夕阳把两个老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一起,像一棵分叉的老树。
不知不觉中,马婶成了马大爷最忠实的”陪读”。她虽然不识字,但记性好,马大爷念一遍题,她能记住,然后提问。久而久之,科目一的题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终于,在第四次考试时,马大爷科目一过了,考了96分。
那天他兴冲冲地在小区门口买了一兜水果,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送去。到我家时,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老王,过了!我考了96分呢!”
我真心替他高兴:“恭喜啊,马大爷!”
“下一步就是科目二了,教练说我年纪大,得多练练。”马大爷说着,又流露出一丝担忧,“就是学费又得交5000块,我这退休金…”
我知道马大爷的情况,他们那一批工人退休金不高,每个月才3000多点。两老口子光买药就得花不少。
“要不…跟儿女商量商量?”我试探着问。
马大爷摆摆手:“不了不了,他们本来就不支持,我再开口要钱,不得被笑话死。我这存了点退休金,够用。”
科目二的学习更艰难。倒桩、侧方位停车、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这些对年轻人来说就已经够呛的项目,对六十多岁的马大爷简直是一场硬仗。
有一回,我去驾校接侄子,看见马大爷在练倒桩。七八月的天,太阳毒辣辣地照着,他穿着老式的格子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紧握方向盘的手因为紧张而发白。
教练站在车外,不耐烦地喊着:“往左打,往左!不对不对,回正!算了算了,停车,下来歇会儿吧。”
马大爷摇下车窗,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来一次,我这次能行。”
教练看了看表:“马大爷,您今天练了两小时了,休息一下吧,这天太热了。”
“没事,我不累。”马大爷坚持道。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侄子练车时,教练可没这么有耐心。这么一对比,才知道年龄带来的差距有多大。
科目二,马大爷一连考了三次都没过。第一次是倒桩压线,第二次是侧方位停车时方向盘打早了,第三次是坡道起步熄火。
每次考试失败后,马大爷都会消沉几天。有一次我下班回来,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抽烟。马大爷平时是不抽烟的,那天却猛吸了几口,烟雾中他的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马大爷?”
他摇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没什么,就是…今天我女儿打电话来,说她同事家一个老头子,跟我差不多大,学车学了一年多,最后还是没拿到驾照,白费劲了。她说这是在提醒我,让我别再折腾了。”
马大爷掐灭烟头,声音低沉:“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把年纪了,反应慢,记性也不好,可能真不适合开车。但我就是不甘心啊…我老伴前些年跟我说想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那会儿我忙着挣钱养家,没空理她。现在我有时间了,她腿脚又不好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那天晚上,我听见马大爷家又吵起来了。这次是他女儿回来了,声音比她哥还大:
“爸,您就别折腾了行吗?您这都考了多少次了?驾校的钱也不少花了吧?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我自己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马大爷少有的发了火。
“您这不是钱的问题!您想想,您这么大岁数了,万一上路出点什么事,您担得起这责任吗?”
争吵声越来越大,最后是马婶打圆场才算结束。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晨练,看见马大爷早早地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说来也怪,虽然昨晚吵得那么厉害,但今天的马大爷看起来格外精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马大爷,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他的语气出奇地坚定,“老王啊,我决定了,这驾照,我非考到不可!”
就在这天下午,马大爷在家门口放了把椅子,拿了个盆,里面装满水,上面放了个乒乓球。他一坐就是一下午,双手握着一个想象中的方向盘,模拟开车的动作,眼睛盯着水盆里漂浮的乒乓球,练习保持平衡。
路过的邻居都笑话他:“马大爷,您这是干啥呢?神神叨叨的。”
马大爷也不恼,乐呵呵地解释:“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练练手感和平衡感。教练说我方向盘转得太猛,得慢慢来,感觉水盆里的球不晃,方向盘就握对了。”
就这样,马大爷在家门口”开”了一个星期的”水盆车”。
第四次科目二考试,马大爷又失败了,原因是紧张得忘了系安全带。
第五次,侧方位停车时打方向打晚了。
他的儿女再也不提让他放弃的事了,但逢年过节回来,话里话外都有嘲讽的意思:“我爸这驾照,怕是要考到八十岁了。”
马大爷也不生气,只是笑笑:“我这人啊,就这个毛病,认准的事,非得干成不可。”
科目三,也就是路考,马大爷一连考了两次都没过。一次是因为转弯没打转向灯,一次是因为变道时没有观察后视镜。
他的信心明显受到了打击。有天晚上,我去楼顶晾衣服,看见马大爷一个人靠在天台的围栏边,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
我走过去,递了根烟,他摆摆手没接。
“马大爷,您别着急,慢慢来。”
他长叹一口气:“老王啊,我都考了几次了?十一次了吧?驾校里那些年轻人,最多考三四次就过了。我这…是不是真的是年纪大了,学不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考驾照这事儿,跟年龄关系不大,主要是技术嘛,多练练就好了。”
马大爷摇摇头:“我自己心里有数。这辈子干过不少事,还真没遇到这么难的。有时候我都想,是不是该听孩子们的,算了吧。可是…”
他没往下说,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马婶前些日子跟我媳妇聊天时说过,她年轻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特别是新疆的葡萄沟和西藏的布达拉宫。
“马大爷,您要是真想带马婶出去转转,这驾照就别放弃。咱慢慢来,不着急。”
他点点头,眼里又有了光。
第十二次考试前一天,马大爷格外紧张。他站在楼下,对着自家停着的电动车比划着开车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小区里的孩子们围着他嘻嘻哈哈地笑,还有人做鬼脸。马大爷也不恼,自顾自地练习着。
就在这时,马婶拄着拐杖慢慢地从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子。
“老头子,”她走到马大爷跟前,把本子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马大爷接过来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一本存折,上面存着两万块钱。
“这…这是哪来的钱?”
马婶笑了:“还记得我前些年在厂里食堂帮忙吗?那会儿每个月发的津贴,我都偷偷存起来了,想着哪天咱们老了,出去旅游用。现在你要考驾照,就用上这钱吧,别担心费用了,安心考。”
马大爷的眼圈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放进衣兜里,轻轻拍了拍:“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能过!”
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上班,碰见马大爷穿戴整齐地出门,看起来精神抖擞。
“考试去?”
他点点头:“嗯,今天不知道为啥,特别有信心!”
“那祝您马到成功!”
当天下午,我刚到家,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我开门一看,马大爷正拿着一本红色的本子,在楼道里手舞足蹈。马婶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花。
“过了!过了!老王,我考过了!”马大爷一把拉住我,激动得语无伦次,“科目三93分!科目四也一次就过了!驾照发下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本红色的驾驶证,指着上面的照片:“你看,这是我!马德胜,60岁,C1驾驶证!”
那一刻,我真心为他高兴。谁说六十岁就该躺平?谁规定老年人就不能有新追求?马大爷用两年多的坚持,十二次的考试,证明了年龄从来不是障碍。
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区。晚上,马大爷家门口围满了前来祝贺的邻居。有人送来一瓶好酒,有人送来一盒点心。大家都为这位坚持不懈的老人感到由衷的高兴。
只有马大爷的儿女,直到一周后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回来看望父母时,马大爷把驾照亮出来,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勉强地祝贺。
“爸,您真厉害,不过开车还是要小心啊,最好就在县城里转转,别往远了跑。”儿子叮嘱道。
马大爷笑而不语。
又过了两个月,马大爷攒够了钱,在县城二手车市场买了辆二手的小面包车,虽然有些旧,但胜在结实耐用。每天一大早,他都会把车开出来,在小区里转上几圈,慢慢适应。
终于,在去年春天,马大爷和马婶踏上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长途自驾游。目的地是云南丽江。
临行前一天晚上,我去他家帮忙检查了一下车况,顺便送了两瓶水和一些路上吃的零食。
马婶兴奋得像个孩子,一直在收拾行李,虽然只是去十天,但她准备了足够穿一个月的衣服。马大爷则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路线图,在每个服务区和加油站的位置都做了标记。
“路上注意安全,别急着赶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我叮嘱道。
马大爷拍拍胸脯:“放心,我开车稳着呢!而且我和老伴说好了,每天最多开三四个小时,不赶时间,慢慢走,好好看。”
第二天一早,小区里的居民自发送别。马大爷夫妇坐进那辆旧面包车,马大爷熟练地系好安全带,调整后视镜,然后回头冲我们挥挥手:“我们走啦!”
马婶坐在副驾驶,笑得像朵花。她把窗户摇下来,大声对围观的邻居们说:“等我们回来,给你们带云南的鲜花饼!”
看着那辆小面包车缓缓驶出小区,消失在拐角处,我突然有些鼻子发酸。这一路,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次旅行,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对梦想的坚持,对生活的热爱。
从那以后,马大爷和马婶开始了他们的”环游中国”计划。云南之后是广西,然后是海南,再到内蒙古。每次回来,他们都会带一堆照片,召集小区里的老人们一起看,讲述沿途的见闻。
马婶的腿脚渐渐好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常跟人说:“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这辈子能看到这么多地方。多亏了老头子,死活要考那个驾照。”
马大爷的儿女们态度也变了。儿子前段时间回来看他们,看到父母精神状态这么好,也不再反对了。女儿甚至专门买了个行车记录仪,让父亲装在车上,还经常打电话来问他们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
有一次,我问马大爷:“当初为什么这么坚持要考驾照?连续考了12次,换了谁可能都放弃了。”
马大爷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给我看:那是三十多年前他和马婶的合影,背景是一座高山,两人年轻气盛,笑容灿烂。
“这是我们结婚第一年去黄山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就跟我说,等老了,要一起走遍中国的大好河山。可后来有了孩子,工作忙,这事就搁下了。”马大爷轻轻抚摸着照片,“前几年我看她腿脚不好了,心里着急啊,怕再拖下去,她就走不动了,看不到想看的风景了。所以这驾照,我拼了命也要考下来。”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能有那么大的毅力,连续考十二次驾照不放弃。
那不仅仅是为了一本红色的小本子,更是为了一个年轻时的承诺,一个迟到了三十多年的梦想。
去年冬天,马大爷又计划了一次新的旅行,目的地是西藏。邻居们都劝他:“这么远的路,您这个年纪开车去太辛苦了,还是坐飞机吧。”
马大爷摇摇头:“坐飞机哪有开车去看得多?再说了,我和老伴商量好了,这一路,走走停停,看山看水,走多久算多久,不着急。”
前几天早上,我在楼下又碰到了马大爷。他正在擦那辆旧面包车,车身上已经贴满了各地的旅游贴纸——云南的三道茶,广西的壮锦,内蒙的蒙古包…
“马大爷,下一站去哪儿啊?”我问。
他笑着指了指车后备箱里的地图:“青海湖!听说那里的湖水蓝得跟天一个颜色,我老伴做梦都想去看看。”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想起了那个坐在驾校后排,戴着老花镜艰难看题的马大爷;想起了那个在家门口用水盆和乒乓球练习”开车”的马大爷;想起了那个因为连续十一次考试失败而在天台黯然神伤的马大爷…
如今,他已经开着自己的车,带着老伴走过了大半个中国。
六十岁学车,十二次考试不放弃。在别人嘲笑和质疑的目光中坚持前行。这不正是对生活最好的诠释吗?
有人说,人生下半场的精彩,往往超乎想象。马大爷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梦想不分年龄,只要你足够坚持,生活总会给你惊喜。
就像他常说的那句话:“人活着,总得有点想干的事,不然图啥呢?”
昨天,我收到马大爷从青海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位老人站在青海湖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湖水。马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马大爷则骄傲地举着车钥匙。
照片下面,是马大爷发来的一句话:“老王,等我们回来,给你讲讲青海的故事!”
我知道,这个故事还在继续,就像那辆旧面包车,载着两位老人和他们迟到了大半辈子的梦想,继续在祖国的大地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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