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南，摩托车早已超越了交通工具的范畴，放眼望去，本田和雅马哈的标志几乎无处不在，而二十多年前这里曾是 “LIFAN”“QINGQI” 的天下，中国燃油摩托车一度霸占 80% 的市场。
如今那些燃油车几乎消失了，市场份额只剩 1%，但中国电动车又杀了回来，雅迪、绿源们已拿下 25% 的份额。
同一片土地，同一批消费者，中国制造为何走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当年输掉的市场，现在能靠电动车赢回来吗？
赢了开头，输了所有
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日本品牌在越南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市场占有率高达98%，但他们也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定价过高，一辆本田100cc摩托车要卖到2100美元，这个数字，一个越南普通工人要攒上半年工资才能凑够。
巨大的价格空间，让中国企业看到了机会，1999年，重庆力帆的老板第一次带样品去河内参加展会，当他看到经销商们提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现金排队抢代理权时，他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接下来的几年，中国摩托车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迅速占领了市场，凭借只要700美元左右的售价，差不多是日本车的三分之一，中国品牌迅速征服了越南消费者。
胡志明市的一位修车店老板至今还记得那段火爆的日子，那时候中国车的配件又多又便宜，我每天手头的活儿就没停过，能修十几辆车，人根本闲不下来。越南乡下的农民也觉得，中国车便宜，能跑，还省钱，是过日子的好帮手。
只用了三年时间，中国摩托车在越南的市场份额就从零飙升到了80%以上，2002年，光是重庆地区对越南的出口额就达到了3.2亿美元，所有人都以为一个黄金时代已经到来。
看到越南市场如此好赚钱，超过70家中国厂商带着自己的产品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市场开拓的利器很快就变成了相互厮杀的凶器，一场惨烈无比的价格战开始了。一辆摩托车的出厂价，以每个月70美元的速度疯狂下跌，从最初的800美元，最后跌到了只剩170美元。
作为最早进入市场的力帆，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卖掉一辆车，最后到手的利润竟然只有30块人民币，不降价就没订单，降价就没利润，为了生存，企业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成本控制，一场集体性的品质堕落由此开始。
自己人捅的刀子，最致命
曾经还算结实的钢材，变得越来越薄，原本光亮的链条，没用多久就生锈，甚至在路上突然断掉。发动机为了节省工序，散热性能极差。一位越南骑手在论坛上抱怨他的车说下雨天骑两次，车子就漏电，喇叭声音像快断了气，刹车更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失灵。
“耐跑又省钱”的好名声，很快就被“骑着不安全”的坏口碑彻底取代，消费者的信任就在这一次次的故障和维修中，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偷工减料是企业为了生存的无奈之举，同行之间的恶意攻击则彻底暴露了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为了把对手搞垮，有些厂商开始用上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们会偷偷收买配件商，让对方在供给竞争对手的化油器上做手脚。
甚至有一家知名品牌运往岘港的一批车，就因为对手买通了环节，导致所有螺栓尺寸都配不上，整批车都无法组装。
这些来自“自己人”的刀子，比任何外部的竞争都更致命，它不仅伤害了对手，更严重毒化了整个中国摩托车产业的声誉，让“中国制造”在越南成了一个劣质的代名词。
就在中国厂商们深陷内斗泥潭、无法自拔的时候，被他们一度打得节节败退的日本品牌，却冷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本田和雅马哈从一开始就没有卷入价格战，他们选择了另一条更慢、但更稳的道路。本田投入巨资，在越南直接建起了完整的生产线，一步步把零部件的本地化率做到了90%，这样做既保证了产品质量，又有效降低了生产成本。
雅马哈则把功夫下在了售后服务上，他们在越南的每一个乡镇都铺设了密集的维修网点，并且向所有消费者打出了一个响亮的承诺“十年无大修”。
换条路，从头再来
日本企业的这些做法，看似很“笨”，却招招都打在了中国摩托车的要害上，当越南消费者被无休止的质量问题和糟糕的售后体验折磨得筋疲力尽时，他们开始重新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省钱重要，还是省心重要？
多花点钱买日本车，至少不用天天往修理铺跑，这种想法很快就成了市场的共识。
2004年，越南政府出台了新政策，为了保护本国工业，越南将进口摩托车的关税从30%一口气提高到了100%，同时还设置了十几项严格的技术检测门槛。
这对于那些在价格战中早已元气大伤、利润微薄的中国小厂家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大批企业资金链断裂，纷纷倒闭，港口堆积如山的摩托车库存，最终变成了一堆废铁。
市场的风向彻底转变，到了2006年，光是本田一家就重新夺回了80%的市场份额。又过了十年，到2016年，中国燃油摩托车在越南的份额已经萎缩到不足1%，几乎彻底出局。
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总会留下相似的路口，当燃油时代的硝烟散尽，电动的风潮开始席卷全球，越南政府也顺势推出了自己的电动化蓝图，从2025年开始大城市将逐步限制燃油车通行，并且在2027年之前，购买电动车还能免缴购置税。
这个新的机遇窗口，再一次向中国企业打开，这一次站在门口的是雅迪和绿源这些电动车领域的头部品牌。
2019年雅迪，在越南北江省投资建厂，但这次他们没有再把低价当作唯一的武器，针对越南多雨、路况复杂的特点，雅迪投入研发，对产品做了大量本地化改进。
他们加粗了减震器，让车子更能适应颠簸的路面，又把电机的防水等级做到了IPX7，这意味着就算把车在水下泡半小时，电机也不会损坏。
更关键的是，雅迪似乎在有意地学习当年日本品牌的打法，他们的主力车型，售价并不比日本品牌的燃油车便宜，他们把更多的资源和精力，投入到了建设服务网络上。
目前，雅迪在越南已经开出了300多家售后门店，并且提供“24小时上门维修”的服务，一位河内的年轻人说，他的雅迪电动车骑了两年，没出过大毛病，店里还会定期打电话回访，询问车况，这种体验比他父亲那辈人骑的中国摩托车，要好太多了。
这种对品质和服务的坚持，也得到了市场的积极回应，2023年，越南的燃油摩托车销量下滑了近18%，而电动两轮车的销量却逆势大涨了35%。雅迪这一年卖出了超过10万辆车，拿下了电动车市场25%的份额，紧接着他们又宣布投资1亿美元，建设第二座年产能200万辆的新工厂。
当然，现在还远没到庆祝胜利的时候，新的赛道上对手依然强大，本田已经计划在2025年推出自己的电动摩托，雅马哈也正在利用技术积累加速转型，越南本土的电动车品牌也在快速崛起。
回看这二十多年的起落，其实道理很简单，第一次的失败不是输给了别人，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那种只顾眼前利益、不惜牺牲品质和信誉的短视行为。如今，新一代的中国企业似乎想明白了，做生意最终还是要踏踏实实做好产品，好好服务客户。
把当年丢掉的信誉一点点捡回来，并不容易，这条重生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看到他们正在朝正确的方向努力，总归是一件好事，毕竟商业世界里，聪明或许能让你赢一阵子，但厚道才能让你走得更远。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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