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收拾储藏室时,一个蒙着厚灰的铁皮盒子从旧书架上掉下来,"哐当"一声震出串金属轻响。打开盖子的瞬间,那辆红色的冲锋战神四驱车还保持着冲刺的姿态,塑料车身磨出了细密的白痕,龙头上的贴纸卷了边,却依然能看清星马豪标志性的冲天发型。马达轴轻轻一转,记忆里的轰鸣声便顺着指尖爬了上来。
2000年代初的每个傍晚,巷口的小卖部总会聚着一群攥着零花钱的小孩。玻璃柜里陈列的田宫四驱车像陈列在博物馆的珍宝,阳光透过包装纸,把冲锋战神、巨无霸、三角箭的剪影投在我们发亮的眼睛里。最痴迷的那段时间,《四驱兄弟》的主题曲成了我们的暗号,放学路上总要扯着嗓子喊"抬头望望天,月亮在笑",然后模仿星马兄弟举起手臂喊出赛车口号。记得阿杰总说自己是星马豪转世,非要把冲锋战神的贴纸撕下来贴在铅笔盒上,结果被他爸追着打了三条街。
组装赛车的过程像在进行神圣的仪式。我们趴在水泥地上,用指甲抠开零件包装袋,镊子夹着齿轮小心翼翼卡进轴槽,听着"咔哒"一声才算安心。阿凯是我们中间的技术大神,总能从他哥的旧收音机里拆下铜线绕马达,说这样能让赛车跑出"旋风冲锋龙卷风"的速度。有次我偷偷把家里的五号电池换成充电电池,结果马达烧出一股焦味,吓得我把赛车藏在床底三天不敢拿出来。现在想来,那些被胶水粘住的手指、被螺丝划开的伤口,都是属于少年的勋章。
小区里的水泥坡是我们的赛场。阿杰总把赛道设计得刁钻古怪,用砖头堆出连续弯道,拿粉笔在地上画加速带。发车前大家会把赛车举过头顶,模仿动画里的姿势喊出必杀技——"冲锋战神,龙卷风!"、"三角箭,闪电跑法!"赛车冲出去的瞬间,我们跟着在后面疯跑,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混着马达的嗡鸣,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有次我的冲锋战神在飞跃砖块时突然失控,冲进了王奶奶的花盆堆,吓得我们拔腿就跑,第二天却发现赛车被擦得锃亮放在楼道窗台上,旁边还有张字条:"下次记得去空地玩呀,小鬼们。"
最难忘的是小学毕业前的那个夏天,我们用木板和钉子搭了个简易赛道,在上面刻下每个人的名字。阿凯把他攒了半年的轴承送给我,阿杰贡献了他最宝贝的金色龙头。那场决赛我至今记得清楚:冲锋战神在最后一个弯道突然加速,马达因为过热冒出青烟,却硬是擦着护栏冲过了终点线。我们围着赛车又笑又跳,阿杰的眼泪掉在车身上,和机油混在一起。后来升学、搬家,那辆赛车跟着我辗转了几个城市,铁皮盒子里渐渐多了阿凯送的轴承、阿杰的龙头,还有一张褪色的合照——四个少年蹲在赛道前,脸上沾着机油,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现在偶尔路过玩具店,会看见玻璃柜里精致的四驱车模型,却再也没有当年拆开包装袋时的心跳。那些趴在地上组装赛车的午后,那些跟着赛车疯跑的黄昏,那些为了一颗螺丝钉争得面红耳赤的兄弟,都像封存在铁皮盒子里的旧时光。当我轻轻转动冲锋战神的车轮,仿佛还能听见巷子里传来的呼喊:"喂!下周末再比一场,这次我绝对能赢你!"
原来有些风,一旦吹过少年时代,就会带着马达的嗡鸣,在记忆里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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