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老同学聚会,他们嘲笑我还在开破桑塔纳,我没说话,默默买下了整个酒店,经理拿着黑卡走过来时他们都慌了

当酒店经理刘总双手将那张薄薄的递还给我时,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那张卡,在我粗糙的指节间,显得有些不真实。

我只是低头看着它,看着那上面烫金的姓氏,心里想的,却是楼下停车场里,那辆陪了我快二十年的老桑塔纳。

今晚的风,应该挺凉的吧。

它会不会觉得孤单?

第1章 一辆桑TAXI的重量

聚会的消息,是王涛在老同学群里发的。

“周六,凯悦大酒店,三十年同学再聚首,不醉不归!”

后面跟着一长串“收到”和“必须到”的表情包。

我老婆慧兰把手机递给我看时,我正戴着老花镜,用一把特制的木锉,小心翼翼地打磨一块金丝楠木的榫头。木屑细细地落下,带着一股沉静的香气。

“要去吗?”她问我,声音很轻,怕惊扰了我手里的活计。

我停下来,吹了吹榫头上的浮尘,眯着眼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张伟,李娟,赵强……一个个名字,像从记忆的河底捞上来的鹅卵石,曾经圆润,如今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

“三十年了啊。”我感慨了一句。

“是啊,你上次见他们,还是十年前吧?”慧兰给我续了杯热茶,“去看看吧,别老闷在工坊里,跟木头疙瘩打交道,人都快成木头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有点怕。怕的不是见到他们,而是怕见到他们之后,连最后那点念想里的老同学,都找不到了。

周六那天,慧兰特意给我翻出了一件八成新的夹克,熨得平平整整。

“穿这个,精神。”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鬓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像木头上的年轮,一圈一圈,刻着岁月的痕迹。

“开那辆宝马去吧,儿子不是留给你开了吗?”慧兰又说。

我摇摇头,“不了,开我的老伙计去。”

我的老伙计,是一辆2002年的桑塔纳2000。当年,我靠着给人打家具,一榫一卯地攒钱,买下了它。这是我们家的第一辆车,拉过刚出生的儿子,拉过给新房置办的家当,也拉过我从乡下淘来的各种老木料。

车漆已经不亮了,有些地方还带着小磕小碰的印子,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但发动机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像我的心跳。

慧兰没再劝,她懂我。

车子开到凯悦大酒店门口时,穿着制服的门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这里进进出出的,最次的也是奥迪A6。我这辆方头方脑的老桑塔纳,杵在一堆豪车中间,像个穿着粗布褂子误入西装舞会的老农。

我没让他代客泊车,自己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停好,拍了拍方向盘。

“老伙计,委屈你了,等我一会儿。”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我一时间有些恍惚。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晕,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和金钱混合的味道。

王涛在包厢门口迎我,看见我,他热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手掌在我后背拍得邦邦响。

“陈立!你可算来了!我们可都盼着你呢!”

一进门,喧闹声扑面而来。

“哟,这不是咱们当年的‘木头’吗?可算舍得露面了!”说话的是张伟,他如今在一家国企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肚子凸起,油光满面,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我笑了笑,算是回应。

“陈立,你现在在哪发财啊?”一个叫李娟的女同学凑过来问,她化着浓妆,香水味有点冲。

“没发财,还在跟木头打交道。”我实话实说。

“还在做你那木匠活儿啊?”张伟的嗓门一下子高了八度,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趣闻,“哎呀,我说老陈,你这可就不对了。这年头,手艺人哪有出路?你看我,前两年投了个项目,虽然不多,也就翻了三番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宝马车钥匙在桌上拍得“啪”一声响。

那蓝白相间的标志,在桌子中央,像一枚勋章。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艳羡的附和声。

“还是张总有头脑!”

“我们这些死工资的,没法比啊!”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我知道,从我走进这个包厢开始,我就像一件被搁错了位置的老家具,与这里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车上。

“老王,你那帕萨特该换了啊,现在怎么也得整个E级开开吧?”

“别提了,钱都让儿子拿去付首付了。”

“哎,陈立,你今天怎么来的?”张伟把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我开车来的。”

“哦?开的什么车啊?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你这大师傅,座驾肯定也跟你的手艺一样,有品位!”

我还没开口,靠窗的一个同学突然指着楼下喊了一声。

“哎,你们看,楼下那辆桑塔ナ,现在还能看到这种古董车,真稀罕啊!”

大家哄地一下都凑到窗边去看。

我也下意识地望过去。

夜色里,我的那辆老桑塔纳,静静地停在角落,像一头沉默的、上了年纪的牛。昏黄的路灯光洒在它身上,更显出几分落寞。

“哈哈,这谁的车啊?还能开上路吗?”

“估计是酒店哪个厨师的吧。”

张伟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拖长了调子问:“老陈,不会……是你的吧?”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脸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戏谑,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丝……轻蔑。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点了点头。

“是我的。”

第2章 酒杯里的众生相

我的承认,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油锅。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然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哄笑。

“我的天,老陈,你还真开这车啊?”李娟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这车,收废铁的都要掂量掂量吧?”

张伟更是夸张地拍着大腿,笑得喘不过气来。

“木头啊木头,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朴实’!三十年了,你这品味,真是坚守得令人感动啊!”

他特意在“朴实”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那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一张张因为酒精和优越感而涨红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参加老同学聚会,他们嘲笑我还在开破桑塔纳,我没说话,默默买下了整个酒店,经理拿着黑卡走过来时他们都慌了-有驾

他们笑的,真的是那辆桑塔纳吗?

不,他们笑的,是一个在他们看来,被时代远远抛在后面的、固执而落魄的“失败者”。

王涛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碰了碰张伟的胳膊。

“行了啊老张,说这些干嘛。老陈念旧,一辆车开出感情了,也正常。”

“念旧?”张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王,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念旧能当饭吃吗?念旧能让你住上大房子,开上好车吗?我这是在点醒他!我们是老同学,我不说谁说?”

他转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看着我。

“老陈,不是我说你。你那手艺,我知道,是好。可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讲究的是效率,是资本运作!你守着那点老掉牙的玩意儿,一天能挣几个钱?你看看我们,哪个不是身家几百万上千万的?你再看看你,何必呢?”

他顿了顿,从钱包里抽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往桌上一拍。

“这样,今天这顿我请了。另外,这钱你拿着,别嫌少,算老同学的一点心意。回去把那破车处理了,换个像样点的,别给我们老同学丢人!”

那沓红色的钞票,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整个包厢里,鸦雀无声。

刚才还在哄笑的人,此刻也都收敛了笑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看着那沓钱。

有同情,有尴尬,也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感觉自己的血,一点点地往头上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切的悲哀。

三十年的时光,到底改变了什么?

它磨平了我们年少的棱角,也磨掉了我们之间最质朴的那份情谊。剩下的,只有用金钱和地位堆砌起来的鄙视链。

我慢慢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张伟,”我开口,声音很平静,“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

“怎么?嫌少?”张伟眉毛一挑。

“不是。”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我们之间,还没到需要用钱来衡量情分的地步。”

我拿起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

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了。

“哎,别走啊!”王涛急忙拉住我,“老张他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陈立,你这是什么态度?”张伟也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众给你钱,让你没面子了?可你开那破车来,就有面子了?”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车给的。”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张伟。

“好!好一个自己挣的!那你挣了多少啊?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你那工坊,一年能挣二十万吗?三十万?我告诉你,我这块表,就够你忙活好几年的!”他把手腕上的金劳力士伸到我面前,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包厢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心里最后一丝对往昔的温情,也彻底凉了。

我没有再和他争辩。

因为我知道,我和他,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们的价值观,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轻轻推开王涛的手,对他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走出了包厢。

身后的喧闹,似乎还在继续,但已经与我无关了。

走出酒店大门,晚上的冷风一吹,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没有立刻走向我的车,而是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抬头看着这栋在夜色中灯火辉煌的大楼。

凯悦大酒店,城南的地标性建筑。

我记得,它刚建成的时候,我和慧兰还带着年幼的儿子来这里看过。那时候,儿子指着顶楼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住在这里面啊?”

我当时摸着他的头,笑着说:“等爸爸努力挣钱。”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而我,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至少,在张伟他们看来是这样。

我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陈师傅,这么晚了,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黄总,”我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关于凯悦这家酒店,你之前跟我提的那个收购意向,还算数吗?”

第3章 无声的决定

电话那头的黄总,是我多年的一个老主顾,做地产的,身家丰厚。

他收藏红木家具,尤其痴迷传统的榫卯工艺,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忘年交。他敬我的手艺,我敬他的格局。

前段时间,他无意中提起,凯悦酒店的母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正在寻求整体出售,问我有没有兴趣。

他说:“陈师傅,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地方,做一个集展示、体验、传承于一体的榫卯工艺博物馆吗?我看这凯悦的位置和体量就不错。你把它盘下来,一楼做展厅,楼上做高端定制工坊和会所,剩下的客房继续经营,以商养文,岂不美哉?”

我当时只是笑了笑,没当真。

我的钱,每一分都是用刨子、凿子一下下换来的,虽然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但要盘下这么大一家五星级酒店,还是觉得太过遥远。那不是我这种手艺人该想的事。

但此刻,站在这冰冷的台阶上,听着身后那栋楼里传出的隐约笑声,我心里的某个念头,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或许,黄总说的是对的。

我守着我的手艺,守着我的那份匠心,不代表我就要被这个时代踩在脚下。

坚守,不等于固步自封。

“陈师傅?你在听吗?”黄总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在听。”我深吸了一口气,夜里的空气清冽,直入肺腑,“黄总,我想好了。这家酒店,我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陈师傅,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想清楚了。”我的语气异常坚定,“钱不够的话,我工坊里那些料子,还有我这些年收的老物件,都可以拿去抵押。总之,这家酒店,我必须拿下。”

黄总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决绝,他没再多问,只是干脆利落地说:“好!既然陈师傅你下了决心,我帮你办。对方老板我也熟,我这就联系他。你放心,价格上,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麻烦你了,黄总。”

“客气什么。”黄总笑了,“我等着喝你的庆功酒,就在凯悦的顶楼!”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那股憋闷的浊气,终于长长地舒了出来。

我不是为了跟张伟赌气,更不是为了炫耀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需要为我的手艺,为我这半辈子的坚守,找一个配得上它的“家”。

一个能让更多人看到、理解、并尊重这门古老技艺的地方。

而凯悦,就是这个最合适的地方。

这个决定,在短短几分钟内做出,却像是在我心里酝酿了半辈子。

我转身,重新走进了酒店大厅。

参加老同学聚会,他们嘲笑我还在开破桑塔纳,我没说话,默默买下了整个酒店,经理拿着黑卡走过来时他们都慌了-有驾

大堂经理看到我去而复返,脸上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疏离。或许在他看来,我这种穿着打扮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找你们刘总。”我说。

刘总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一个四十多岁、精明干练的男人。之前黄总带我来看场地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经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请问您有预约吗?”

“你跟他说,我姓陈,陈立。他会见我的。”

经理半信半疑地拿起电话,通报了一声。没想到,电话那头立刻有了回应。他放下电话,看我的眼神瞬间变了,多了几分恭敬和好奇。

“陈先生,我们刘总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来。”

刘总的办公室在三楼。

我推门进去时,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看到我,他立刻挂断电话,快步迎了上来。

“陈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

他的热情,与刚才楼下大堂经理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总,客气了。”我摆摆手,“我来,是想跟你谈谈这家酒店的事。”

我的直接,让刘总愣了一下。

“陈先生,您是说……”

“我刚刚和黄总通过电话,决定接手凯悦。”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家酒店的新老板。”

刘总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嘴巴微张,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脸上堆起了更加热情的笑容。

“原来是陈董!失敬失敬!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他亲自给我泡了上好的大红袍,双手奉上。

“陈董,您放心,酒店的一切业务,我们都会全力配合交接。您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整个胸膛。

“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我放下茶杯,看着他。

“陈董您说!”

“二楼牡丹厅,今晚有一场同学聚会。你去,把单买了。另外,告诉他们,今晚所有的消费,都免了。”

刘总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好的,陈董,我马上就去办!”

“等一下。”我叫住他,“我有一张卡在你这里,你拿着那张卡去。”

那是一张黑色的卡,是我在他们酒店预存大笔款项后,他们专门为我定制的顶级贵宾卡,可以享受各种特权服务。因为我平时很少来,所以一直寄存在刘总这里。

“明白!”刘总心领神会地从保险柜里取出那张卡,恭敬地用双手捧着。

“对了,”我补充道,“就说,是这辆桑塔纳的车主,请他们今晚尽兴。”

我拿出手机,把我那辆老伙计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了一眼。

刘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陈董。”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缓缓靠在沙发上,目光投向窗外。

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我忽然觉得,张伟他们,就像这夜色里追逐霓虹的飞蛾,而我,只想做一颗安静的、有自己光亮的星星。

光亮不在大小,在于它是否,真实地燃烧过。

第4章 的背后

牡丹厅里,气氛正酣。

我离开后,短暂的尴尬很快就被更多的酒精冲淡了。

张伟成了当然的主角,他端着酒杯,高谈阔论,从国际形势讲到楼市走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指掌之间。

“说实话,看到陈立现在这样,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喝了口酒,故作痛心地说,“想当年,他也是我们班的才子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跟一堆木头疙瘩较劲呢?人啊,还是要顺应时代潮流。”

“就是,张总说得对。你看张总,多有远见。”李娟立刻附和道。

王涛坐在角落,闷头喝酒,一言不发。他心里堵得慌,既觉得张伟做得过分,又觉得自己刚才没能站出来为我说句话,有些愧疚。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走在前面的,是酒店的总经理刘总。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但那微笑中,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手里端着两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红酒。

包厢里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中,不是没有人来过凯悦,但还从没见过总经理亲自到包厢来敬酒的。

张伟以为是自己的面子,毕竟他今晚是消费的主力,便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

“哎呀,刘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刘总却只是对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包厢里扫视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请问,哪位是陈立先生的朋友?”他开口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陈立?”张伟愣了一下,“他……他刚走了啊。刘总,你找他有事?”

刘总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随即又恢复了微笑。

“是这样的。我们酒店的贵宾,陈立先生,已经为各位今晚的消费结过账了。”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陈先生交代,今晚各位所有的消费,全部免单。这两瓶酒,是他私人赠送的,希望各位能够尽兴。”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在原地。

张伟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刘……刘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说谁?陈立?”他结结巴巴地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陈立先生。”刘总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双手捧着,展示给众人看。

那是一张纯黑色的卡,设计极简,只在角落里烫着一个金色的“陈”字。

“这是陈先生在我们酒店的至尊。”

虽然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张卡意味着什么,但光看刘总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和“至尊”这个名头,就足以说明一切。

“不可能!”张伟失声叫道,“绝对不可能!他……他就是个木匠!他还在开一辆破桑塔纳!”

刘总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陈先生还特意交代了一句,”他缓缓说道,“他说,就是那位开桑塔纳的车主,请大家喝的酒。”

参加老同学聚会,他们嘲笑我还在开破桑塔纳,我没说话,默默买下了整个酒店,经理拿着黑卡走过来时他们都慌了-有驾

这句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张伟的脸上。

也抽在了在场每一个刚才嘲笑过我的人的脸上。

他们的表情,从震惊,到错愕,再到羞愧和难堪,精彩纷呈。

李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酒杯都快拿不稳了。

那些刚才还在附和张伟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他们眼中的“失败者”,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强者。

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所谓成功,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原来,他们嘲笑的那辆“破桑塔纳”,比他们所有的宝马奔驰加起来,都更有分量。

刘总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示意服务员放下酒,然后对众人微微躬身,便转身离开了包厢。

他走后,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两瓶价值不菲的红酒,静静地立在桌上,像两个沉默的看客,嘲讽着这一屋子的尴尬和不堪。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酒席,此刻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那沓被张伟拍在桌上的钱,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红得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脸,也烫着所有人的心。

第5章 回家的路

我没有在刘总的办公室久留。

交代完事情,我便起身告辞。

走出酒店,夜更深了。

我走到停车场那个安静的角落,拉开车门,坐进了我的老桑塔纳。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木香,那是我常年拉运木料留下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心安。

我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和车流。

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牡丹厅里的情景。

张伟他们,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是震惊,是羞愧,还是恼怒?

或许都有吧。

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淡淡的,近乎于疲惫的怅然。

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向他们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捍卫一些东西。

捍卫我的手艺,捍卫我的生活方式,也捍卫那辆陪我走过半辈子的老伙计的尊严。

它不该被那样嘲笑。

就像我,也不该被那样定义。

我发动了车子,沉稳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响起。

我开得很慢,车窗开着一条缝,晚风吹进来,拂过我的脸颊。

路边的霓虹灯光,在车窗上一闪而过,像一场流光溢彩的梦。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学徒的时候。

那时候,我跟着师傅学手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劈柴、推刨、磨凿子,手上磨出的血泡,起了一层又一层。

很多人都说,这行太苦,没前途,劝我改行。

只有师傅对我说:“阿立,咱们这门手艺,靠的是心。心静了,手才能稳。别管外面多吵,守住你心里的那份安静,你就能把活儿干好。”

守住心里的那份安静。

这些年,我一直记着师傅的话。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的欲望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我,始终守在我的那个小工坊里,与木头为伴。

我看着一块块粗糙的木料,在我的手中,慢慢显露出它美丽的纹理,变成一件件有生命的家具。那种从无到有、点石成金的喜悦,是任何金钱都无法替代的。

张伟他们不懂。

他们只看得到我手上的老茧,看不到我心里的富足。

他们只看得到我开着的老桑塔纳,看不到它载过的岁月和温情。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慧兰还没睡,在客厅里等我,桌上还温着一碗银耳羹。

“回来了?聚会怎么样?”她接过我的外套,柔声问道。

“就那样。”我换了鞋,在沙发上坐下,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慧兰看出我情绪不高,给我端来银耳羹,坐在我身边。

“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我没瞒她,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包括我买下酒店的决定。

慧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她只是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

“买就买了吧。”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责备,只有心疼,“这些年,你也该为你自己,为你这身手艺,做点什么了。”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那些同学,别往心里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看着她,心里的那点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是啊。

我有懂我的妻子,有我热爱的事业,有我坚守的原则。

我还奢求什么呢?

别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我端起那碗银耳羹,一口口地喝下。

甜糯的汤汁,滑过喉咙,一直暖到心底。

这,才是人间的味道。

第6章 迟来的电话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工坊那边,我早就培养出了几个得力的徒弟,日常的活计他们都能应付,我只在接一些需要精湛技艺的定制单时,才会亲自动手。

日子过得清闲而规律。

参加老同学聚会,他们嘲笑我还在开破桑塔纳,我没说话,默默买下了整个酒店,经理拿着黑卡走过来时他们都慌了-有驾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是陈立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是王涛。

“是我。”

“老陈,我……我……”王涛在那头“我”了半天,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昨天晚上,对不住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老张那个人,就那样,爱显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事,都过去了。”我说。

“怎么能没事呢?”王涛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懊悔,“我们……我们太不是东西了。真的,老陈,我一晚上没睡好,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咱们这么多年的同学,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老王,别这么说。这不怪你。”

“不,也怪我。我当时就该拦着他,就该站出来替你说句话的。”王涛叹了口气,“老陈,你不知道,昨天刘总来了之后,我们那一屋子人,脸都绿了。尤其是老张,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来大家不欢而散,连那两瓶好酒都没人动。”

我能想象到那个场面。

“老陈,你……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怎么会……”

“我还是个木匠。”我打断他,“只是运气好,前些年接了几个大单,攒了点钱。买酒店,也是临时起意,想给我那门手艺,安个家。”

我不想跟他解释太多。

有些事,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说再多也无益。

“木匠……”王涛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个木匠,买下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老陈,你真是……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算不上上课。”我笑了笑,“只是活法不一样罢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大多是追忆以前上学时的趣事。聊到最后,王涛小心翼翼地问:“老陈,那……以后同学再聚会,你还来吗?”

“来啊,怎么不来。”我说,“不过,下次我做东,就在我的酒店。不谈钱,不比车,只叙旧。”

“好!好!一言为定!”王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

挂了电话,我心里也敞亮了不少。

至少,还有王涛这样的人,念着那份旧情。

这三十年的同学,也不算白当。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短信。

是张伟发来的。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老陈,对不起。”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甚至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一股僵硬。

我能想象到,他发出这条短信时,内心是何等的挣扎和不甘。

我没有回复。

原谅,或者不原谅,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走出了我自己的路。而他,还困在他的那个用金钱和地位堆砌起来的牢笼里。

我删掉短信,起床,洗漱。

慧兰已经做好了早餐。小米粥,配上几碟爽口的小菜。

“谁的电话,一大早的?”她问。

“王涛,还有张伟。”

“哦?”慧兰给我盛了碗粥,“他们道歉了?”

“嗯。”

“那你怎么想的?”

我喝了口粥,暖暖的,很舒服。

“没什么想法。”我说,“日子是自己的,跟他们没关系。”

慧兰笑了,给我夹了一筷子咸菜。

“这就对了。快吃吧,吃完,不去你的新酒店看看?”

我看着她,也笑了。

是啊,我该去看看我的新“家”了。

第7章 榫卯与人心

凯悦酒店的交接工作,在黄总的帮助下,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没有对酒店的管理层做大的调整,只是把我的理念传达了下去。

我要做的,不是一家纯粹的商业酒店,而是一个融合了东方美学和传统工艺的文化空间。

我把整个一楼和二楼,都规划成了榫卯工艺博物馆和体验中心。

我从工坊里,搬来了我这些年收集的各种明清老家具,也搬来了我亲手制作的得意之作。

每一件家具旁边,都配有详细的图解,展示它内部精巧的榫卯结构。

我还开辟了一个专门的体验区,来访的客人可以在师傅的指导下,亲手尝试制作一些简单的榫卯构件,感受传统工艺的魅力。

这个想法,在酒店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很多人都觉得,把酒店最黄金的两个楼层拿来做这种“不赚钱”的博物馆,简直是疯了。

刘总也曾委婉地向我提过建议,希望我能三思。

我把他带到了我的工坊。

那是我第一次,向外人完整地展示我的世界。

工坊里,堆满了各种珍贵的木料,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木香。阳光从天窗洒下来,照在那些刨花和木屑上,像镀了一层金粉。

我拿起两个木构件,一个带凸起的榫头,一个有凹进的卯眼。

“刘总,你看。”

我没用一滴胶水,一根钉子,只是将榫头对准卯眼,轻轻一推,再一敲。

两个构件便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了一起,天衣无缝,牢固异常。

“这就是榫卯。”我说,“凸出来的,叫榫;凹进去的,叫卯。一阴一阳,一凹一凸,看似简单的连接,却蕴含着平衡、制约、相生相克的东方智慧。”

“一件家具,由几十上百个这样的榫卯结构连接而成。它们彼此支撑,互相成就,才能百年不倒,千年不腐。”

我看着刘总,目光灼灼。

“做酒店,做生意,做人,不也是这个道理吗?我们不能只看眼前那点利润,那是‘钉子’,是‘胶水’,是外力,不长久。我们要做的,是构建一种内在的、牢固的‘榫卯结构’。文化,就是我们酒店的‘榫卯’。有了它,凯悦才能真正地站稳脚跟,才能在无数的酒店里,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有灵魂、有根基的地方。”

刘总听得入了神。

参加老同学聚会,他们嘲笑我还在开破桑塔纳,我没说话,默默买下了整个酒店,经理拿着黑卡走过来时他们都慌了-有驾

他看着我手里的那个小小的木结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敬佩。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提过反对意见,反而成了我这个改造计划最坚定的执行者。

酒店改造期间,我儿子陈阳来看过我几次。

他刚大学毕业,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每天西装革履,满嘴都是“流量”、“变现”、“用户思维”。

以前,他总觉得我这个做木匠的父亲,有点“土”,跟不上时代。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劝我,把工坊关了,好好享受生活。

但这次,他站在那间由豪华宴会厅改造而成的博物馆里,看着那些古朴而精致的家具,看着墙上那些放大了的榫卯结构图,久久没有说话。

“爸,”他走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大部分是。”

“那这个……叫什么?”他指着一个复杂的斗拱结构。

“那是‘攒尖’,古代用来建亭子和宝塔顶部的结构,也是榫卯工艺的极致体现之一。”

我给他讲,不同的木材有不同的“脾气”,要顺着它的纹理来;不同的结构有不同的受力方式,要懂得“因势利导”。

我给他讲,一把好椅子,不仅要坐着舒服,还要“坐”得有尊严;一张好桌子,不仅要稳固,还要有“气度”。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系统地跟他讲我的工作。

他听得很认真,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光。

“爸,我以前……总觉得你就是个手艺人。”临走时,他对我说,“现在我才明白,你是个艺术家。”

他顿了顿,又说:“不,比艺术家还厉害。你在用木头,传承一种哲学。”

我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小子,没那么玄乎。我就是一个木匠,一个想把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传下去的木匠。”

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父子之间,那道无形的、因代沟而产生的隔阂,终于被这些无声的木头,给连接起来了。

就像榫和卯,找到了彼此。

第8章 新的开始

三个月后,凯悦酒店以一个全新的名字——“榫卯·凯悦”,重新开业。

开业那天,没有剪彩,没有仪式,我只是请了一些老朋友、老主顾,在改造后的中庭茶室里,喝了一场清茶。

王涛来了,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见到我,还是有些拘谨。

我像招待其他朋友一样,给他泡茶,跟他聊天。

聊我们小时候一起爬过的山,一起摸过的鱼。

聊着聊着,他慢慢就放开了。

“老陈,你这里……真好。”他环顾着四周,那些用榫卯工艺打造的桌椅、屏风、窗格,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坐在这里,感觉整个人的心都静下来了。”

“喜欢就常来。”我说。

“一定,一定。”他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我,“老张……他没来?”

我摇摇头。

我给他发了请柬,但他没有回复。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个坎,还没过去。

或许,他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不过,那也跟我没关系了。

“榫卯·凯悦”开业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生意非但没有变差,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那个独一无二的榫卯博物馆,成了一个网红打卡地。

无数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年轻人,拖家带口地前来参观。他们在这里,第一次知道了鲁班锁,知道了斗拱,知道了那些不用一颗钉子就能屹立千年的建筑奇迹。

酒店的客房,也全部换上了我亲手设计的榫卯家具,古朴典雅,质感温润,住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

很多高端客户,甚至专门为了体验这些家具,而来我们酒店入住。

刘总现在见了我,一口一个“陈董高瞻远瞩”,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却觉得,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早就该做的事。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没什么事,就坐在茶室里喝茶。

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来,暖洋洋的。

我看到王涛,带着他上中学的儿子,正在博物馆里参观。他指着一件黄花梨的圈椅,跟他儿子讲着什么,神情专注而自豪,仿佛那件家具是他做的一样。

我看到李娟,和几个打扮时髦的闺蜜,正举着手机,在体验区兴致勃勃地拼装着一个鲁班锁,笑得像个孩子。

我还看到……张伟。

他一个人,站在一个巨大的落地模型前。

那是我按一比一复刻的故宫角楼的斗拱结构,上千个构件,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没用一根钉子。

他站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终于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比如时间,比如匠心,比如传承。

我没有过去打扰他。

我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回味悠长。

我的手机响了,是慧兰打来的。

“老陈,在哪呢?”

“在酒店呢。”

“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

“回,马上就回。”

我挂了电话,起身准备回家。

走到门口,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停在专属车位上的那辆老桑塔纳。

夕阳的余晖,正温柔地洒在它身上。

它安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功成身退的老伙计,也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见证了一场荒唐的聚会,见证了一个无声的决定,也见证了一段人心的起落。

我笑了笑,走向它,拉开了车门。

回家的路,还很长。

但有它,有家里的那碗热汤,有那些我热爱的木头疙瘩,我便觉得,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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