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蹲在修车铺里给一辆老金杯换机油。手机在兜里震得大腿发麻，我胡乱擦了把手，机油还是把屏幕蹭花了一片。
"喂，老张？"
"老王！金杯要开发布会了知道不？就在下周三！"老张的破锣嗓子震得我耳膜生疼。我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瞥见墙上挂着的金杯老海报——那还是十年前"致富好帮手"的广告，边角都卷了黄。
"啥发布会啊？"我拧紧最后一个油底壳螺丝，"他们不是都快黄摊子了么？"
"嘿！新车型！"老张在电话那头直跺脚，我都能想象他唾沫星子乱飞的样子，"听说要搞什么新能源，现在满大街都是他们家的广告！"
挂掉电话，我盯着架子上那排金杯专用配件发呆。十年前我刚开修车铺时，金杯可是这条街上的常客。送货的老李、跑运输的小赵，哪个不是开着金杯风里来雨里去？后来不知怎么的，街上跑的金杯越来越少，倒是什么合资车、进口车多了起来。
周三那天，我特意提早关了铺子。发布会现场比想象中热闹，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老张不知从哪挤过来，胳膊肘直戳我肋骨："看！新车型！"
银灰色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流线型设计完全颠覆了我对金杯方头方脑的印象。前排坐着几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我认出其中一个是金杯的老工程师——十年前他来我们这条街做售后调研时，我还给他递过烟。
"这车能拉货吗？"身后有个粗嗓门突然问道。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穿西装的中年人接过话筒："我们做过市场调研，现在的小老板们既要拉货，也要面子。"他顿了顿，"就像我认识的一个修车铺老板，总念叨要买辆既能装工具又能接孩子的好车。"
我心头一跳。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去年他们公司来做问卷调查，我好像是这么说过...
发布会结束已是华灯初上。老张非要拉着我去大排档喝两杯，三杯啤酒下肚，他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跑长途？那辆二手金杯半路抛锚..."
我望着马路对面商场外墙上的巨幅广告，新金杯的LED大灯在夜色中亮得晃眼。忽然想起仓库里还堆着几箱金杯的老款配件，明天得整理出来，该退的退，该留的留——毕竟新时代要来了，总得腾地方给新东西。
"干杯！"老张突然举着酒瓶撞过来，"为了新金杯！"
玻璃相撞的脆响惊飞了路边觅食的麻雀。我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竟品出一丝久违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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