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菜市场门口碰见老友阿丁，他手里拎着一袋嫩黄瓜，边走边和我唠嗑，说起自家那辆白色小车，叹气的样子颇像当年联大食堂里菜汤喝稀了的我们。他说，白色车买时看着干净，开久了却总有些说不出的烦恼。我听着倒觉得有趣，心里琢磨，车这东西，跟人过日子、喝茶吃饭一样，真得细细体会才晓得其中滋味。
记得年轻时在昆明读书，最常骑的不过一辆破自行车，锈迹斑斑，连车铃都哑了。那时候哪敢想什么汽车，更不会操心车漆的颜色。如今人老了，反倒有了品评的闲趣。白色车，就像豆腐炖白菜，素净耐看，是一份清淡本色。可这清淡之下，未必没有小小的烦恼。
先说这白色车最让人头疼的——发黄。白色车漆像白衬衫，穿一回两回还好，天长日久，总免不了泛黄。有点像旧报纸堆在阁楼，时间一长，边角先沾了灰，渐渐泛出岁月的颜色。有人说打蜡抛光能缓解，可抛光太多，漆面就薄了，跟咸菜缸里泡老的萝卜，终究经不起反复折腾。相比之下，深色车如黑豆腐，沾点灰也不显，旧了倒有一股沉稳的意思。
再说补漆。白色车一旦被树枝划了一道，补上去的颜色总是微妙地不一样。这就像厨房里做鱼，盐多一撮少一撮，味道就差了火候。别小看这点色差，太阳下看得分明，倒让人想起京剧里的旦角，有的唱腔一出口就知火候。黑色或灰色车补漆，调色容易些，白色车却难伺候得很。
还有个有趣的现象，白色车总是更容易招惹鸟粪。我常自嘲是外行，不懂鸟的心理，却总觉得那些麻雀喜鹊，像是故意挑着白布单子下手，留下一堆“印记”。每回擦洗，都想起小时候在江南巷口帮母亲刷院门，白墙上落了鸟粪，擦不净，总留下一点痕迹。车身也是，擦干净了还总觉不够彻底。
说白色车不耐脏，倒也不尽然。灰尘落在上面，远看还挺干净，可沾了油烟、泥点，尤其是雨天过后，斑斑点点就像冬日刚洗过的萝卜片，白里透着黄。我有时打趣阿丁，买白色车的人，大多像喜欢穿白衬衫，讲究点，出门前要照照镜子，回家后得勤快洗涤，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另一些人，偏爱深色车，如同衣橱里多备几件藏青外套，省心省力，泥点灰渍都能藏得住，不用事事都精细。
其实白色车的美感，恰在那一份淡雅。晨曦初上，光影斜洒，白色车身如秋海棠叶片上的露水，明亮而温润。站在窗前看，倒有几分画意。但画意终归敌不过烟火气，日子过久了，总有些小毛病显出来。
我有时想，人生如车，各有各的走法。有人追求素净明快，有人喜欢厚重深沉，终究不过一场选择。白色车漆虽说容易发黄、补漆难调、容易沾染污渍，但也有它的好处。夏天车内不易发烫，夜里路上更显眼，买卖时保值率也高些。就像一壶清茶，虽不如老酒香浓，却自有一份从容。
保养白色车，讲究些倒也不难。勤洗车，避暴晒，用好洗车剂，偶尔打个蜡。这些琐事，说麻烦也麻烦，说有趣也有趣。正如养兰花，要细心，偶尔修修叶，才能长久清新。可若真不爱折腾，懒得管这些枝节，选个灰黑蓝色，也就罢了。
生活里常有两种人：一种爱把一切打理得有条不紊，像白色车主，另一些则随遇而安，哪怕车身落满尘埃，也不以为意。这两种过法，都有意思。有时我想，车身颜色不过是生活态度的一个注脚。选白选黑，终究是随心而已。
说到底，买车如择友、如品戏：要看得顺眼，处得舒服，细节虽多，总有取舍。白色车难免有些小难题，可若你喜它的素净，便值得用心去打理。若怕麻烦，选别的颜色，也无妨。人生不必事事求全，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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