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蝉鸣裹挟着柏油路蒸腾的热浪,车载导航里甜美的机械女声还在重复“前方路口右转”,刺耳的金属剐蹭声就像被撕开的锡纸般刺破耳膜。新买不到一周的白色小轿车猛地往前窜,后急剧停住,安全带像条冰冷的蟒蛇瞬间勒住我的锁骨,仪表盘上猩红的安全气囊警报灯疯狂闪烁,仿佛一只被激怒的独眼巨兽。车载香水散发出的柠檬味混着焦糊味,在密闭车厢里形成诡异的嗅觉冲击。
“完蛋了”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真皮方向盘的握把里,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后视镜里,银色劳斯莱斯的帕特农神庙式进气格栅正凶神恶煞地怼在车尾,车头那尊 “飞天女神” 立标在西斜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是在无声嘲笑我的狼狈。这可是我用工作三年积蓄换来的第一辆车,连临时车牌都还没来得及换正式的,此刻后保险杠怕是已经像被啃过的饼干般凹陷下去。手机在杯架里震动,是闺蜜发来消息问我到哪了,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推开车门的瞬间,热浪混着刺鼻的汽车尾气扑面而来,七厘米的高跟鞋不偏不倚卡在沥青路面的裂缝里。浅粉色雪纺裙摆被风掀得七零八落,我扶着车门勉强站稳,踩着踉跄的步子绕过车尾。当劳斯莱斯经典标志撞进眼帘时,那些到嘴边的脏话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连同呼吸一起哽在喉间。劳斯莱斯幻影车身倒映着天边燃烧的晚霞,却照出我煞白如纸的脸色。车旁绿化带里的夹竹桃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花瓣落在引擎盖上,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后排深色隐私玻璃缓缓降下,半截银灰色真丝袖口率先探出来,腕间陀飞轮腕表的齿轮正在精密咬合,折射出细碎的冷光。男人睁开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眼尾的细纹里沉淀着经年累月的疲惫,目光扫过我的车尾,突然像被磁石吸住般定格在那张粉红色车贴上,“长得不咋地,急着嫁人,追尾就嫁你”。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那表情像是吞了颗带刺的冰块,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藏。我注意到他西装领口别着枚暗纹胸针,形状像朵半开的墨兰。
“行。” 他突然开口,沙哑的声线像是浸过陈年威士忌,尾音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我膝盖瞬间发软,高跟鞋在柏油路上打滑,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倾。这时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穿着笔挺西装的司机快步上前查看车况,他黑色皮鞋踩过地面的裂缝,在两辆车之间来回踱步,手里的激光测距仪发出 “滴滴” 声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给这场意外增添了几分紧张感。
“小姐,劳斯莱斯的镀铬饰条修复费用预估十二万八,您看是走保险还是私了?” 司机递来的名片边缘还带着体温,烫金的 “盛天集团行政总监” 字样刺得我眼眶发烫。耳边隐约响起茶水间的八卦 , 听说盛天集团掌控着全市 70% 的写字楼,董事长盛淮南是出了名的铁腕手段,连财经杂志都挖不到他的私人照片。此刻他正靠在车门上翻平板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紧抿的薄唇,时不时抬头打量我,眼神像在评估商业对手。
“我...... 我刚提的车......” 我的声音比蝉鸣还要微弱,指甲在名片边缘刮出细微的声响。余光里,盛淮南已经戴上玳瑁边框眼镜,平板电脑的冷光映在他刀削般的侧脸,每当他抬头瞥向车贴,嘴角就会若有若无地扬起,像是在无声地玩味某个只有他懂的笑话。路边的便利店自动门开合发出 “叮咚” 声,有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的声音随风飘来。
当维修报价单递到面前时,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机在掌心沁出的汗水中打滑,差点掉进排水沟。保险公司客服温柔的问询声从听筒传来,我却盯着劳斯莱斯车牌上烫金的“8888” 发怔,恍惚间听见盛淮南的皮鞋声由远及近。他西装下摆掠过我的手背,雪松混着皮革的气息将我笼罩。他身上除了香水味,还隐约有淡淡的烟草味,像是刚结束一场重要的商务会谈。
“留个联系方式。” 他的手机解锁画面是幅水墨《富春山居图》,远山淡影间仅用朱砂题了个 “盛” 字。我机械地报出微信号,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微信提示音响起时,备注栏 “盛淮南” 三个字像是刻在屏幕上的烙印。他输完号码把手机递给我确认,指腹擦过我冰凉的指尖,像是不经意的触碰,却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车送 4S 店修,费用我出。” 他将手机塞回内袋,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整理领结,“条件是......” 夕阳为他勾勒出金色的轮廓,阴影却将我完全笼罩,“你得兑现承诺。”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却见他突然摘下眼镜,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开玩笑的。不过作为补偿,周末有空吗?请你吃饭。” 这时交警的哨声划破空气,他立刻恢复了冷峻的气场,利落地出示证件,签字时钢笔在纸上留下遒劲的 “盛淮南” 三个字,尾笔的钩锋像是商场上的绝杀。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被踩碎的花瓣。
坐在出租车里,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才发现手心全是月牙形的掐痕。盛淮南的消息简洁有力:“明晚七点,云巅餐厅。” 配图是米其林三星认证的水晶吊灯,在黑暗中闪烁如银河。窗外的霓虹光影掠过脸颊,我摸着发烫的耳垂,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弯腰捡文件时,后颈的碎发扫过我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挠过心尖。出租车广播里在播放财经新闻,提到盛天集团刚刚完成一项重大并购,我盯着车窗外的倒影,怀疑今天的遭遇是不是场荒诞的梦。
云巅餐厅的旋转电梯缓缓上升时,我对着镜面补口红的手都在发抖。推开雕花玻璃门的刹那,整座城市的夜景在脚下铺陈开来,水晶吊灯将盛淮南的身影切割成无数个碎片。他今天换了深蓝色温莎领衬衫,解开的两颗纽扣下隐约露出锁骨,腕表的陀飞轮装置随着抬手的动作流转着幽蓝的光。餐桌上摆着精致的玫瑰花形餐垫,每片花瓣都像是精心雕琢过。
“迟到了七分钟。” 他转动着红酒杯,杯壁上的酒泪缓缓滑落,“堵在跨海大桥?” 我惊讶地抬头,却见他指腹摩挲着桌布上的暗纹:“我猜的,毕竟这个点,全城市民都在和晚高峰搏斗。” 他身后的落地窗倒映着璀璨的城市灯火,与他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侍应生端来开胃菜,是用可食用金箔点缀的鹅肝,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筷。
当法文菜单摊在面前时,我感觉头皮发麻。盛淮南轻笑一声,袖口扫过我的手背,带着体温的气息掠过耳畔:“这家的松露牛排配 2008 年的木桐酒庄红酒,还有勃艮第红酒炖牛肉......”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是在朗诵一首浪漫的情诗。他详细介绍每道菜的烹饪工艺和搭配的葡萄酒,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餐盘碰撞的轻响中,他突然说:“其实那天看到车贴,第一反应是现在的年轻人真有趣。” 红酒在他喉间滚动,“后来看你攥着手机发抖,又觉得......” 他停顿片刻,目光穿过摇曳的烛光,“像只炸毛的小猫。”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红酒渍溅在桌布上晕开。盛淮南立刻绕过餐桌,掌心隔着衬衫覆在我后背,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着皮肤。当我缓过气时,才发现他近在咫尺,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红酒香,形成一种令人着迷的气息。
“抱歉。” 他回到座位,耳尖泛着可疑的红晕,“我很少这样......” 他摩挲着酒杯边缘,“你知道吗?看到你的瞬间,我突然想起祖父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油画,也是这样倔强又慌张的眼神。” 他开始讲述祖父的故事,说祖父是位画家,那幅画描绘的是战乱时期的一位少女,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与期待。餐厅里的钢琴师开始弹奏肖邦的夜曲,轻柔的旋律为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浪漫。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聊东野圭吾的本格推理,聊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聊言情小说里那些狗血又甜蜜的桥段。他会认真分析霸道总裁人设的心理学成因,也会为破镜重圆梗里的追妻火葬场情节皱眉,完全颠覆了我对商界精英的刻板印象。他说起自己小时候偷偷看言情小说被父亲发现的趣事,逗得我哈哈大笑。餐厅的灯光渐渐调暗,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
当劳斯莱斯停在小区楼下时,夜风吹来带着海腥味的湿润空气。盛淮南从西装内袋掏出两张票,指尖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莫奈睡莲展,明早十点,我来接你。” 他的目光比月光还要温柔,“这次,可别再迟到了。” 他下车为我打开车门,绅士地伸出手。我下车时不小心踩到裙摆,差点摔倒,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手臂的力量让我感到安心。
后来的日子里,我的生活被各种温柔填满。加班到深夜时,他会带着焦糖玛奇朵出现在公司楼下,保温杯里还贴心地装着养胃粥;暴雨倾盆的傍晚,他撑着伞站在公交站,自己半边西装却被雨水浸透;纪念日那天,他包下整座天文台,指着星空说:“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叫‘淮南星’。” 我们一起在天文台看流星雨,许愿时他偷偷看我的样子,让我心跳加速。他还会带我去各种小众的艺术展览,给我讲解每幅作品背后的故事。
三个月后的周末,我们再次站在初见的4S 店门口。我的小轿车焕然一新,后窗却贴着张崭新的车贴:“感谢追尾,让我遇见全世界最好的你”。夕阳为盛淮南的轮廓镀上金边,他单膝跪地时,戒指盒里的钻石折射出璀璨光芒。
“虽然这件事情都是个意外,但我还是想问......”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愿意让我成为你故事里,永远的男主角吗?” 我笑着扑进他怀里,眼泪滴在他温热的颈窝,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从说‘行’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期待这一刻了。” 远处,那辆劳斯莱斯的车窗降下,司机师傅笑着朝我们竖起大拇指。晚风拂过,带着新车贴淡淡的油墨香 ,“嫁对了人,每天都是情人节”,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我们祝福。
婚礼前夜,我站在试衣间的落地镜前,指尖轻轻抚过婚纱裙摆上的蕾丝花纹。这件由意大利工匠手工缝制的婚纱,裙摆缀满了象征永恒的矢车菊刺绣,每一针每一线都诉说着盛淮南的心意。三个月前他求婚时,那枚戒指内侧刻着的“追尾结缘” 字样,此刻仿佛又烫在了我的指尖。
手机在梳妆台上震动,是盛淮南发来的消息:“紧张吗?” 我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笑着回复:“比被你追尾那天还紧张。” 消息刚发出去,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娘团挤眉弄眼地看着我,闺蜜举着手机凑过来:“快看!盛总在楼下呢!”
透过酒店的落地窗,我看见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停在喷泉旁。盛淮南站在车边,西装笔挺,仰头望着楼上,目光坚定而温柔。他手腕上的陀飞轮腕表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时间都为我们这一刻而停留。突然,酒店外的天空绽放起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拼出“嫁给我” 的字样,我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说要把求婚再补上一次。” 闺蜜在旁边轻声说,“从遇见你的那天起,他就想把所有浪漫都给你。” 我想起这半年来,他为我做的点点滴滴:在我感冒时连夜熬制的姜茶,在我加班时默默陪伴的身影,还有无数个清晨放在我公司前台的早餐。原来,爱情真的可以在不经意间降临,然后填满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婚礼当天,教堂的钟声悠扬地响起。我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过铺着玫瑰花瓣的红毯。盛淮南站在神父面前,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紧张与期待。他的西装口袋里,还别着那枚我第一次见他时的墨兰胸针。当父亲将我的手交到他手中时,我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是我余生都想要紧握的温暖。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像只炸毛的小猫。” 交换戒指时,盛淮南突然低声说,“现在,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你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却满是笑意。台下的宾客们发出轻轻的笑声,我看着他为我戴上戒指,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为我讲解红酒知识的样子,那时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婚礼晚宴上,盛淮南牵着我的手走上舞台。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我们的恋爱视频,从那场意外的追尾,到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旅行,每一个画面都记录着我们的点点滴滴。视频的最后,是他偷偷拍摄的我在工作时认真的样子,配文是:“遇见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心动。”
“这首歌,送给我最爱的女孩。” 盛淮南接过话筒,音乐缓缓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深情,唱着那首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在餐厅听到的肖邦夜曲改编的歌曲。台下的宾客们纷纷举起手机,闪光灯如同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宴会厅。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这一刻就是永恒。
深夜,婚礼结束后,盛淮南带我来到海边。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轻声说:“还记得你说过,想在海边看日出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原来我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里。我们坐在沙滩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其实那天追尾后,我就开始关注你了。” 盛淮南突然说,“我让人查了你的一切,发现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你努力工作,热爱生活,即使遇到困难也从不放弃。” 他握住我的手,“从那时候起,我就想走进你的生活,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靠在他肩上,听着海浪的声音,心中满是感动。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一场意外的追尾,却让我们遇见了彼此,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当第一缕阳光从海平面上升起时,盛淮南转过身,在阳光下亲吻我。
“余生,让我继续追尾你的幸福。” 他说。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咸咸的味道。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