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经拥有一辆智能汽车，你会注意到你和世界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个“联网”的距离。某个夏夜，行车在郊区，导航盘忽然失语，语音助理只会机械反复“请检查网络”，这一刻的信息割裂感，比低电量更让人焦虑。现在，请把自己代入这样一个场景：哪吒汽车的40万车主，在9月的一个上午，几乎是同时收到一条来自官方的短信：原本包含在车价里的联网服务，要断了，以后请自掏腰包买流量。与其说是被遗忘的网民，不如说是一群正式被“断供”的数字公民。
故事有点像老旧小区的自来水管道丢了总阀门钥匙，开发商拉胯，物管和水务公司吵起来，最后住户集体抱着水桶下楼找水喝。哪吒汽车与“联想懂的通信”的对撕声明，全程公开，撕得并不隐晦。前者说：“合作方违约，不供水了！”后者回怼：“你们欠大笔服务费，能供到现在都很不易！”声明通报一轮，矛头齐指，但意外的是，最终买单的不是哪吒，也不是联想——而是那40万台在马路上慢悠悠行驶的哪吒汽车以及它们的主人。
如果要用一种专业术语来描述这个生态，这其实是供应链合同履行危机的即时现场。冷静地梳理下证据链，其实相当完整：甲方（哪吒汽车）没钱结账，乙方（联想懂的通信）受损忍无可忍，于是对最终用户（车主）开刀换现。这套“中间商断供、服务直接B端转C端”，并不罕见，尤其在资金链遇冷的新造车行业。只不过互联网焦虑症叠加，车联网流量成了处处都要用——比音响，还比空调还刚需。没有联网的哪吒车，是泡水后的老诺基亚。
作为一名长期与“证据”打交道的职业旁观者，我对哪吒汽车的未来并不乐观。供应商主动掀桌子，通常不是展示合同精神，而是认定对方“嗝屁”在即。一般来说，供应商断供的那一天，正是企业信用体系崩溃的临界点。还能让铁打的“运营商”愿意冒着流失客户的风险，直接联系终端用户追加销售，说到底只能说明：哪吒汽车已经失去了进一步整合谈判、弥补资金缺口的最后能力。在谈判桌上，对方已经把你当成“弃子”处置，哪还顾得上什么体面。
有意思的是，联想懂的通信“体恤”庞大哪吒基数，特意推出了“哪吒车主流量保障计划”：5块9到699元流量包，现杀现卖，有点那个味道——羊毛，必须出在羊身上。有人或许会问，车联网流量合理范围是多少？以行业为例，绝大部分智能车企的基础联网服务，头三五年都“随车赠送”。此时流量断供、要求车主自理，不仅意味服务打了骨折，更是车企与用户信任关系的公开破裂。
有车主希望可以起诉哪吒汽车，毕竟合同里明明白白写着“包含基础流量服务”，这是合同义务，不是“赠品”。但凡摸过法律文书的人都有切身体会，即便40万人联合维权，得到实际赔偿的概率，也极低。首先，哪吒汽车的资产状况成谜，等你官司赢了，他们剩下的也许只有一杯凉茶。其次，即使清算，也很难排在优先赔付序列，在硬邦邦的债权人和员工工资面前，车主的这点“流量”片汤都喝不上。
翻看这几年的产业新闻，不难看到这样的讽刺轮回。每当新势力车企破产头条刷屏，被坑的不是大股东，不是官员，而是最底层的消费者、供应商、加盟商。以前讲什么“躺着也中枪”，现在是“买了就断网，全靠自己上岸”。讲真，这样的行业生态和供应链关系，活脱脱一份现代商业讣告，冷漠得毫不遮掩。站在专业角度，看到这样的剧情，也只能幽默一下自嘲：“其实做法医的好处就是，就算下一个新车企真‘暴毙’，我这边验尸报告都有模板了。”
倒是联想懂的通信“自断其腕”式处理方式，令人玩味。“既然没法从大客户身上收回钱，就直接薅客户的流量费。”这操作放在互联网生态里，也被称为杀鸡取卵的产业自救。长远看，虽说收割一波有钱有需求的客户短期能续命，但40万失望的用户口碑，换得下一轮车企合作，还靠谱吗？
冷静归冷静，不能否认，大环境的艰难导致局中人都各自为战。哪吒汽车与联想懂的通信，为了各自活下去掐得死去活来，工具是合同、筹码是用户，代价是“未来感”的彻底消解。有的人去4S店麻烦一趟，不情愿地刷卡买了份“联网权”回家；也有人悻悻然把车挂上二手车平台，祈祷别亏太多。理智说，智能车联网本来就该是车价的有机组成部分。服务一断，一切高大上的智能座舱、智慧体验，不过是一地鸡毛。
最后我总是忍不住想问：“用户交了全款，企业承诺的服务就能随时反悔？”在行业动荡中，合同到底还是护身符，还是废纸一张？你会不会愿意，为了所谓的数字化未来，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的“出行自由”续个流量？或者，你还愿意相信下一个新造车品牌的承诺吗？
谁都不欠谁一张流量卡，只是下一个“断网危机”，轮到谁，谁才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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