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老冯在三岔路口摁下计价器，车里味道还是那股汽油味儿。他随口一说，“咱这儿出租还不是德系天下，桑塔纳、捷达轮着跑，卡罗拉你见过几辆？”旁边小许愣了下，“嘿，日系耐用不更合适嘛？不是都说丰田省油么。”
冯翻了翻白眼，方向盘拨得咯吱响。“省油归省油，你让CVT变速箱顶得住咱一天三百公里的干法？那玩意到40万公里就得大修，维修一次顶我半个月流水，真不划算。桑塔纳五挡手动，老伙计们都愿意，修起来三锤两下。你信不信，前阵子我邻居的雷凌出租，一个变速箱油漏得他苦大仇深，四儿子店张嘴就是六千，修理厂还不给修。”
其实这事也不是说谁家“技术不行”，根本是成本盘算。修理厂小马师傅穿的那身沾机油的工服，逢人就絮叨，“德系件不贵，副厂一大堆，卡罗拉你可别问我，配件只认原厂，而且咱这地儿小，谁卖你？”有一年公司拍卖旧车，桑塔纳堆成山，雷凌只看得到几台。公司财务算得精，零件小到螺丝恨不得都要对比采购价。“日系的漆薄啊，剐蹭一下基本见底，喷一次还贵。”
司机们天天聊路况。这片城区有的是老破小区、坑洼路烂得如同下水道口，德系底盘硬，“开起来踏实，速度60往上一点不虚”，这是昌河路王师傅的口头禅。“日系过坑都在晃，拉客人总觉得飘。”不过小林有次用自己的卡罗拉下乡，他说，沙石路上是舒服些，但出租车不是，没人在乎你多舒服，能顶得住才是王道。
顺便一提，老冯前两年自测卡罗拉后座那什么小空调出风口，出租司机根本用不上。德系的电动小调节也落灰一片，公司配车时反正不看这些。倒是有师傅念叨，桑塔纳有个后备厢钥匙断了，但这破事副厂几十块就能解决。你要卡罗拉锁芯碎个损，就得换全套，修理厂不敢接，必须奔4S，能把你卡死。
最近，圈子里聊天还常扯新能源。去年开始，市里文件明确，新能源轴距两七零上、续航得超四百。吉利、比亚迪都涌了进来，老德系都快被挤掉了。曾有司机琢磨着收辆混动丰田，但官方不让营运上牌，政策一刀切，谁的技术都别跟钱较劲了。微信群里有位师傅刚把老桑塔纳卖给拆车厂，开了105万公里，连进二手车市场的份儿都没有。
有个说法，私家车市场不愁保值率，出租车根本不是一码事。这些老桑塔纳、捷达，七八年跑完直接拉去报废场，换辆新车继续上战场。卡罗拉那种“越用越值钱”？谁信啊，百万公里后价还不如收废铁。
有时出租车队讨论新车采购，财务拿着单子摆脸色，卡罗拉八万、桑塔纳六万，“多出两万，一年油钱都够了，咱管不着油耗那点细。”销售跟我说过，“做出租就俩字——扛活！”一回，烧掉的桑塔纳熄火后数车管所的牌照，“一天三百公里就是这么玩命，别跟我聊省油、聊新科技，哪个能让你少修一次？”
前阵子听说邻市有公司试了日系混动，用了一年，最后泥水管路返修多，电池组还得加装防盗。不怕省油，最怕你关键时刻掉链子。至今厨房门口那辆桑塔纳还在喘，看着都倦，师傅擦着车身，“也就德系这骨头硬。”
下午微信群还聊起来，有个新人进场就问，“为啥咱这不多见卡罗拉？”回复都是，“养不起，修不便宜，政策也不允许。”桌角那堆发票，堆得比空调遥控器厚，队长数钱数得都懵了。
出租车的命数，没人能猜。可能哪天又来个新政策，新品牌谁能想到。至于这些老桑塔纳、捷达，跑完就躺停车场，偶然还有回收小贩来捡点玻璃水壶。卡罗拉？偶尔遇到一次也许是搞拼车。至今出租圈里还有师傅念叨，“德系才是山里的老牛，卡罗拉再耐用，也不经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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