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我家附近总停着几辆东风大卡车，司机师傅们聚在路边小餐馆吃饭，车头那个双飞燕标志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那会儿可没想到，这个标志背后藏着一部中国汽车工业的成长史。
一
新中国刚成立那阵子，满大街跑的都是外国车，咱们自己连个螺丝钉都造不利索。后来在长春搞出一汽，解放牌卡车开下生产线的时候，全国都沸腾了——就像隔壁张大爷说的，那感觉比自家添了头耕牛还提气！可光靠东北的厂子哪够啊，听说那时候申请辆卡车得排队等半年，急得运输队直跺脚。
二
1969年开春，十堰的山沟沟里突然热闹起来。我二舅当年被招去当建筑工，回来说工地上漫山遍野都是芦苇棚，工人们啃着硬窝头抡大锤。有老师傅开玩笑：“这荒山野岭的，怕不是给山神爷造车库吧？”谁承想几年功夫，山坳里真就长出了“汽车城”。我2005年去十堰出差，的士司机指着穿城而过的卡车长龙满脸骄傲：“瞧见没？这些都是我们喂大的铁牛崽子！”
三
变化来得比预想快。九十年代东风和雪铁龙牵手那会儿，厂里老师傅们看着法国人带来的新图纸直挠头。老车间主任王叔有回喝多了拍桌子：“咱造了半辈子铁疙瘩，现在要伺候这些娇贵零件！”可抱怨归抱怨，老师傅们戴着老花镜学电脑制图的模样，比夜校学生还认真。
四
真正的大动静是总部搬迁。当时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有人说要去广州吃早茶，有人说留在山里稳当。最后尘埃落定武汉时，硚口的老仓库突然挂起了双语招牌。有街坊嘀咕：“江滩边的芦苇荡都要变停车场了？”这话倒没说错，后来沌口开发区拔地而起，我家表弟去应聘时回来说：“好家伙，流水线长得望不到头，机器人手臂比树林还密！”
五
数字最能讲故事。4600亿的年营收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要是全换成百元大钞，能从武汉铺到拉萨三个来回。不过这两年车市遇冷，连楼下洗车行的小哥都念叨：“去年少擦了三十多台东风。”查了查公开数据，武汉汽车产量四年掉了近三成，街角修车铺的老李头说得实在：“现在小年轻都盯着电动车，咱这老牌劲旅也得换个新引擎啊。”
六
有回打网约车碰上东风老师傅，老师傅摸着真皮座椅叹气：“当年我们造卡车，驾驶室漏风就用报纸糊。现在这舒服劲儿，倒让老伙计们不会玩了。”这话让我琢磨好久——当电动车的充电桩开始挤占加油站，当无人驾驶测试车悄悄驶过长江大桥，这个把山沟变车城的企业，是不是又在酝酿新的突围？
尾声
上周经过东风大道，看见新落成的研发中心玻璃幕墙亮得晃眼。门口保安亭里，老门卫的搪瓷杯上还印着褪色的双飞燕标志。忽然想起十堰二舅说过的话：“造车啊，就像在山路上开车，弯道后面永远藏着新风景。”此刻玻璃墙里闪烁的代码光点，或许正勾勒着下一段盘山路的轮廓。毕竟在汽车行当里，停下脚步才是最危险的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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