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那年,我穿上了婚纱,与周恬青结为连理。
儿子刚满月不久,我的双亲便遭遇了车祸。
母亲当场离世,父亲则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医生对我说:“郭小姐,您父亲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我抱着啼哭的儿子,站在父亲病榻旁,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
父亲是家族企业的掌门人,是我们家的中流砥柱,他的倒下,仿佛我的世界也随之崩塌。
在集团的各位前辈面前,我的丈夫周恬青郑重承诺:
“各位长辈请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岳父,也会好好照顾宣宣。”
他转身,轻声安抚着我怀中哭泣的孩子。
那一刻,我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
然而第二天,闺蜜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主角是周恬青。
在父亲病房外,他独自一人靠在墙边,低头微笑。
他竟然在笑。
闺蜜还给我发了语音:“宣宣,这是我在医院的朋友偶然拍到的,她在电视上见过周恬青,也知道你家的事故,所以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
“我觉得周恬青有些不对劲,你得多留个心眼。”
我是家中独女,父母在我出生时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从小,我就被宠爱有加,母亲按照她心中的大家闺秀的标准来培养我。
成年后,父亲精挑细选,最终从他公司的年轻才俊中选中了周恬青。
“宣宣,周恬青家境一般,但博士毕业,这样的背景,不敢对你不好。”
“我一瞪眼,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父亲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
我已经习惯了父亲为我安排一切。
尽管我对周恬青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但我也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
那时的周恬青对我非常殷勤。
他每天接送我去研究所,完全取代了司机的角色。
我想吃新鲜的黑虎虾,他会连夜飞到海边,等渔民一早捕获活虾上岸后,亲自打包给我带回来。
遇到雨雪天气,我的手冰冷,他还会把我手放在他胸口的毛衣里给我取暖。
周恬青相貌堂堂,谈吐得体,工作勤奋。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我的佳偶。
只有我的闺蜜吴琦若有些保留。
“宣宣,你们家世差距太大,周恬青对你的殷勤,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父亲对此不以为然。
“周恬青的前途是我给的,他要是有二心,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在父亲看来,我的丈夫必须得是可控的。
如果是个不听话的,万一我将来被丈夫欺负,父亲担心自己保护不了我。
我从不怀疑父亲对我的爱。
婚后不久,周恬青被提拔为集团的副总。
那一年,他才三十一岁。
我盯着闺蜜发来的照片,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按下了删除键。
周恬青,IT界的大拿,对我的手机应用了如指掌,甚至时不时远程登录我的账户。
隔天夜里,周恬青带着他妈妈搬进了我们共同的豪宅。
“宣宣,我妈担心你,要来照顾你和孩子,她就是热心肠。”
我瞧着婆婆面无表情,挑剔地审视着我的家,默默地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这件事,周恬青压根没跟我商量过。
我的月嫂还在,正忙着给我炖鸡汤。
婆婆走进厨房,掀开炖锅瞧了一眼,随即大声嚷嚷:“郭宣,这鸡汤太油腻,你喝了会发胖,别喝了!”
月嫂有些尴尬地望向我。
婆婆又瞥了月嫂一眼。
“还有,你都生完孩子四十多天了,月嫂怎么还在这儿?”
“我听说你请的月嫂一个月要两万?”
婆婆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完全没给我插话的机会。
“太贵了,恬青工作也不容易,赶紧把月嫂辞了吧!”
我感到莫名其妙。
“月嫂的工资是我自己出的,周恬青一分钱都没给。”
这话仿佛触动了马蜂窝。
婆婆眼睛一瞪,声音提高了八度。
“哎呀,什么你的他的,你们结婚了,你的钱不就是恬青的钱吗?”
儿子从梦中惊醒,又哭了起来。
我低头哄着儿子,没心情再跟老太太纠缠。
“我和周恬青的财务问题,不需要您操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完全没料到。
婆婆突然大哭起来,完全不顾吓到了我的儿子。
“恬青,恬青你快过来,看看你媳妇说的什么话,她嫌弃我这老太婆啊!”
周恬青板着脸从书房走出来,慢慢向我靠近。
我抬头正想向他解释。
周恬青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得我踉跄后退。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
月嫂惊叫着冲过来保护我和我的儿子。
而家里请的保姆则躲在房间里装聋作哑。
我恍然大悟。
这么大的家,竟然只有我请的月嫂会站出来保护我。
周恬青眼睛充血,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他的仇人。
婆婆擦去不存在的泪水,满脸得意地站在周恬青身后。
“这就对了,老婆不打,家无宁日,得让她知道这个家谁做主!”
我自认为,这局势我还能控制得住。
周恬青现在这样,我不可能再维持这段婚姻。
我更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占据我父亲集团副总的宝座。
但是当我忍辱负重想要召开集团董事会时,却遭到了各位元老的婉言谢绝。
“宣宣啊,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和恬青好好过吧。”
“宣宣,恬青这人还不错,你别耍大小姐脾气。”
……
几乎所有董事都在回避话题,没有一个人同意解除周恬青的职位。
就算我再不谙世事,也察觉到了异常。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在父亲的集团里,我就像一个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人。
没有人能伸出援手。
我后悔极了,大学时我学的是化学,工作也一直局限在研究所。
我没有任何商业管理的经验。
父母宠溺我,让我自由追求自己的梦想。
“宣宣,爸爸这么努力,就是想让你一生无忧无虑。”
如果父亲知道现在的情况,他肯定也会后悔。
我抱着儿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地流泪。
周恬青推开房门,双手抱胸站在门口。
“整天哭哭啼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婆婆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周恬青不耐烦地敲了敲门。
“我妈的话你没听见吗?你这副表情是给谁看的?”
“把儿子交给妈看着,你快去做饭!”
月嫂已经被婆婆赶走了。
保姆是个“懂得看脸色”的人,看出了端倪,现在已经不再负责家务,整天陪着婆婆。
在周恬青的操控下,我无法登录我的银行账户,连支付宝的密码也被他改了。
我唯一的经济来源,只剩下吴琦若发给我的微信红包。
父亲集团的所有事务,我都接触不到。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些叔叔伯伯都不帮你?”
周恬青笑着抚摸我的头发,下一秒突然用力抓住我的头发。
我忍着头皮的剧痛,问他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软肋,这些年我对他们的秘密了如指掌。”
周恬青低声细语,就像当年对我诉说情话一样。
“你方伯伯,养了小三小四小五,每个都有私生子,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绝不敢让这事曝光。”
“你陈叔叔,儿子在美国吸毒成瘾,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他在董事会也抬不起头。”
“就连你那位汤伯母,也包养了一个年轻男星,你觉得她女儿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浑身发抖。
周恬青花了多少心思去搜集这些信息?
他搜集这些信息是为了什么?
我脑海中的迷雾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疑问。
我父母的车祸,和他有没有牵连?
周恬青把下巴靠在我的肩上,温柔地笑着:“宣宣,你什么都做不了。”
“郭宣,今儿个我想尝尝红烧大虾。”婆婆倚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盯着电视屏幕。
我拉开冰箱门。
“虾没了。”
婆婆脸色一沉,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重重放下。
儿子被吓得一哆嗦,小手紧紧抓住我的围裙,躲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声。
“不是前天刚买的菜吗?怎么今天就吃光了?”
保姆也在一旁帮腔。
我面无表情,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脑袋。
“前天你们俩吃了三斤虾,半夜还闹肚子,这么快就忘了?”
婆婆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随即转移话题。
“晓辉,快过来,男孩子不该待在厨房里。”
儿子看了婆婆一眼,依旧默不作声,靠在我腿边。
他已经五岁了,却很少开口。
倒不是发育有问题。
但只要婆婆和周恬青在场,他就不爱说话。
因此,他也不讨婆婆和周恬青的欢心。
婆婆不满地瞥了儿子一眼。
“这孩子,阴沉得跟他妈妈一样,一点不像我们周家人!”
保姆连忙给婆婆按摩肩膀。
“老太太,您放心,像周总那样的人物,还怕没有孙子孝顺您吗?”
婆婆的眉头舒展开来。
“那当然,我看上个月他带回来的小雯就不错,年轻,长得可爱,嘴巴又甜,不像某些人,只会惹我生气。”
我手里拿着菜刀,拍着蒜瓣。
周恬青在集团里早就有了后宫。
每隔几个月,他就会换一个新欢。
这在外界是个秘密。
但只要需要带我出门,周恬青总是表现得深情款款,忠贞不渝。
只是他从不让记者来采访我。
集团的董事们也都配合他。
在媒体口中,周恬青是个绝世好男人。
吴琦若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无奈。
“宣宣,要不咱们报警吧。”
我也考虑过报警。
但我需要收集足够的证据。
但我不能保证儿子的安全。
周恬青不让我单独带儿子出门。
这座别墅有五名保安,名义上是保镖,实际上是监视我。
以前我们家熟悉的律师,现在都不敢接我的电话。
“郭宣,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别逼我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我狠狠地一刀剁碎了一块姜。
周恬青为了得到今天的地位,不择手段。
他真的做得出来。
我每周有三次机会踏出家门。
其中两回是为了采购食材,还有一回是去医院探望我的父亲。
每次我外出,总有一名保镖如影随形。
五年时间里,我似乎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
周恬青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在他眼中,我已无力回天。
周恬青甚至允许我和吴琦若保持联络。
他已将吴琦若的上司牢牢掌控。
正如他所言,每个人都有软肋。
吴琦若也不例外。
五年来,吴琦若一直未能晋升。
现在,她只能偶尔通过微信红包来资助我。
「宣宣,对不起。」
五年的职场斗争,吴琦若的锐气几乎被磨光。
我怎能责怪她呢。
每周去医院看望父亲的那一小时,是我唯一能放松的时刻。
只有这一小时,我才能平静地讲述最近发生的事,倾诉我所有的委屈和不满。
「爸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告诉您,那个被您一瞪眼就不敢说话的女婿,可能并不是您心目中的理想女婿,而是个致命的无常。」
父亲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我将手轻放在父亲的手背上。
那双手,干枯而布满老茧和伤痕。
就像我们父女的命运。
今天陪我出门的保镖名叫方太程。
他身高一米八,长得挺端正。
听说他曾是军人。
这五年里,保镖换了好几批。
方太程是唯一一个问我是否需要帮助的人。
我问他:「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方太程:「……我父母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
我:「那就算了,你做好你的工作吧。」
像方太程这样的人,周恬青可以轻易让他全家消失。
何必牵扯更多的无辜。
我的复仇,不需要牺牲无辜的生命。
回到别墅,方太程帮我把包放好就离开了。
婆婆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方太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向我。
「郭宣,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能有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是因为我家恬青心善,你可别不识好歹,给他戴绿帽子!」
我看着她,直到她不自在地转过头,这才笑了。
「您放心,我这一辈子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
婆婆冷笑几声,把我儿子推到我这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昂贵旗袍,踩着高跟鞋回房间了。
儿子抱着我的腿,小脸仰起看着我。
「妈妈。」
「嗯。」
「妈妈,奶奶又说了很多你的坏话,让我去把别的阿姨当妈妈。」
我心里一紧。
这个家已经充满了太多的丑恶。
他们甚至在全力污染一个五岁孩子的心灵。
我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周一去超市买菜,我在那家大型超市里多逗留了一会儿。
今天又是方太程在场,默默注视着我。
我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不管我究竟在忙些什么,就像个睁眼瞎。
我对他毫不避讳,我确实在策划某个计划。
并不是我又信任了谁。
只是目前我能利用的资源,只能勉强用上方太程。
我走进更衣室,换了身衣服。
因为疫情,戴口罩办事更方便。
我若无其事地走进超市的仓库,巧妙避开了监控。
仓库门后,吴琦若拿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我。
手机屏幕上,是我那憔悴却清醒的父亲。
“爸爸……”
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已经泪如雨下。
吴琦若递给我一张纸巾,让我擦泪。
视频那头,画面有些晃动。
吴琦若的护士朋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避开周恬青在医院的监视,让我和父亲视频通话。
父亲靠在病床上,盯着我,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宣宣?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从我出生起,父亲就把我捧在手心。
连我小时候存钱罐里的硬币,父亲都是亲手用肥皂仔细洗净才给我。
他从未见过我如此疲惫的模样。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把五年来的遭遇全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完,胸口剧烈起伏了很久。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敢这样?”
我举起满是伤痕的双手给父亲看。
“爸爸,您再休息几天,过几天,我就能让您看清周恬青的真面目。”
三天后,我跟婆婆说儿子想吃牛肉饼,家里冰箱没存货了。
婆婆撇了撇嘴:“又想要钱?我可没有!”
说完,她看了看儿子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步了。
“恬青今天在集团总部开会,你找他要去!”
说完,婆婆和保姆坐到沙发上,热烈讨论今年双十一该怎么清空购物车。
我微微一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宝贝,等妈妈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集团总部大楼外,我终于拦下了周恬青的兰博基尼。
“郭宣?谁让你来这里的!”
周恬青摇下车窗,脸色很难看。
“晓辉想吃牛肉饼,我没有钱,婆婆说让我找你。”
我走到车窗边,带着一丝哀求。
我得极力取悦周恬青。
他抽出两张百元大钞,从车窗里扔出来掉在地上。
“省着点花,整天就知道要钱!”
说完,周恬青捏了捏副驾座上美女的手,两人驾车扬长而去。
我低头捡起地上的两百块钱。
转身扔进路边垃圾桶。
然后走向墙角,看向面色铁青的老人。
“爸爸,您都看到了,还不同意我离婚?”
吴琦若和她的护士朋友一边一个搀扶着父亲。
多亏了她们,父亲苏醒的情况瞒过了周恬青。
这几天,父亲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正常。
他苍老的面容上半是愤怒,半是悔恨。
“宣宣,爸爸对不起你……”
我想起惨死的母亲,和父亲这几年的病痛,鼻子一酸。
父亲有错,却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我轻轻拥抱着父亲。
“爸,我们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一进门,婆婆就瞟了一眼我手里提着的菜。
“买这点菜花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背着人干了些不可告人的事?”
她目光落在沉默寡言的方太程身上,眼神里满是怀疑。
“明天你别来了!”
方太程瞥了我一眼。
我轻轻一笑。
他也跟着笑了。
“阿姨,我只听从给我发工资的人的命令。”
婆婆眉头一挑,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这五年她一直顺风顺水,早就忘了被人顶撞是什么感受。
“你们肯定有猫腻!我要给恬青打电话!”
“宋姐,宋姐你过来,给我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丫头!”
婆婆比我矮了一头,自认不是我的对手。
这几年,她一有折磨我的念头,都是让保姆宋姐出马。
保姆卷起袖子,一脸凶相地走过来,张开五指就要抓我的脸。
这也是婆婆常用的手段。
她最爱让人抓破我的脸。
伤得不重,养几周就能恢复,不会影响周恬青带我参加社交活动。
但她经常能看到我脸上的伤痕,心情就会特别好。
但这次不灵了。
方太程迅速挡在我前面,用力抓住保姆的手腕。
我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保姆的凶相变成了泪水和鼻涕。
“啊--妈呀!放手,老太太救命,我的手断了。”
保姆在别墅里能讨婆婆欢心,全靠一身力气对付我。
她也忘了自己其实不是武林高手。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反了你们!”
她急忙拿出手机,急忙拨通周恬青的电话。
“恬青啊,你马上回家!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还要打你妈!”
她习惯大声说话,正好让我听到周恬青的回应。
“郭宣是想找打吗?妈您别生气,我马上回来收拾她!”
对,回来吧,回来得越快越好。
回来得越快,说明他对我越没戒心。
我使了个眼色,方太程放开了保姆的手腕。
保姆连滚带爬哭着逃到婆婆身边。
“老太太,他们这是要造反啊,我的手……”
婆婆不耐烦地打断她。
“行了别哭了,等我儿子回来,让他把这对狗男女的手脚都打断!”
我又笑了。
儿子躲在楼梯间,小脸蛋担忧地对着我。
我走过去抱起他瘦弱的小身体。
“宝贝不怕,妈妈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儿子细细的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一年前,周恬青当着儿子的面打我。
四岁的儿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过来咬了周恬青一口。
当时他就被周恬青一脚踹到了房门外。
送去医院急救,发现差点脾脏破裂。
这事让周恬青花钱压了下去。
从那以后,儿子更不愿意开口说话。
“妈妈不怕。”
小小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眼底酸痛。
孩子的恐惧,是周恬青欠我的另一笔债。
很快,别墅外传来了嘈杂声。
“郭宣在哪?郭宣你是不是活腻了?”
周恬青怒气冲天的声音传了进来。
婆婆顿时有了主心骨,斜眼盯着我和方太程。
我抱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下。
方太程依旧挡在我身前。
周恬青大步走进客厅,身后还跟着另外四个保镖。
他看见客厅里这架势,冷笑着点点头。
“你果然是活腻了,我成全你。”
他又看了一眼方太程。
“还懂得色诱了,你以为,随便找个男人就能护着你?”
他一挥手。
“给我把方太程的手脚全部打断!”
四名保镖冲了过来。
方太程仅用五分钟,就轻松击败了四名保镖。
他们都没敢靠近我,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起初,儿子还用手遮眼,身体微微颤抖。
现在,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似乎随时准备鼓掌。
这也是我选择方太程的原因。
他是个退役特种兵,身手远超其他保镖。
原本,周恬青雇佣方太程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前一个保安队长手脚不干净,偷了家里的古董,被老太太发现后赶走了。
于是,周恬青临时安排方太程来别墅监视我。
方太程有正义感,也是第一个想要帮助我的保镖。
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冒险,相信我和父亲对抗周恬青,我们能赢。
这无关爱情,更不是偷情。
“输了就离开这座城市,赢了就能得到集团1%的股份,你接受这个交易吗?”
我这样问方太程时,他低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成交。”
父亲私下联系了他在法律界多年的老朋友。
我们打算尽可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与方太程的交易,也是签了合同的。
靠什么美貌征服男人?
靠什么命运之神的眷顾?
都是空谈。
只有白纸黑字的证据才有用。
有父亲在,我有足够的信心不让方太程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周恬青躲在保镖们身后,看着方太程解决了所有人,脸色不再镇定。
“方太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色厉内荏地斥责。
“我是集团的常务副总,实际上的掌权人,得罪我,你就没想过后果?”
他怨毒地看了我一眼。
“你想要年轻漂亮的女人还不容易?”
“一个生过孩子的黄脸婆也值得你拼命?”
婆婆站在周恬青身后,梗着脖子叫嚷。
“恬青,你在这废什么话,赶快报警,让警察来抓人!我现在就打110!”
“不行,不能报警!”
周恬青气急败坏地回头对着他妈一通吼。
老太太愣在了原地。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恬青当然不敢报警。
他私自控制了我的财产,剥夺了我的人身自由,甚至可能主导了我父母的车祸。
现在报警,岂不是自掘坟墓。
当然,在婆婆眼里,她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警察来了都是她儿子对。
老太太噎到气差点喘不上来,转过头又来骂我。
“都是你这个贱人,好好的家,被你弄成什么样子!”
是啊,我好好的家,拜谁所赐,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婆婆。
“您是不是觉得心慌气短,手脚麻木啊?”
婆婆警惕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
我继续好心情地科普。
“有一种化学元素,叫做铊,这种东西无色无味,长期吃下去,就会手脚麻木,还会拉肚子呢。”
婆婆想起之前吃虾腹泻,脸色瞬间煞白。
“你给我下毒?你这个毒妇!恬青!恬青,妈妈觉得手脚都麻了,你快报警,快叫120啊!”
周恬青一会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他妈,双眼又布满了血丝。
“郭宣,你在报复我?你哪来的毒药?”
我抱着胳膊看着周恬青。
“你好像忘了,我二十二岁拿到化学博士学位,我要弄到化学药剂,有的是办法。”
婆婆这时已经瘫软在地上,一边哭着骂我,一边催促周恬青救她。
我抬头对着周恬青笑。
“你妈都这样了,你还不报警?”
“你到底,有多害怕被警察盯上啊?”
周恬青像毒蛇一般盯着我。
良久,他才抱着他妈往外走。
“妈,您别怕,我这就带您去找熟悉的医生治疗。”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骂声从门外传来。
“那这个贱人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报警?”
“妈,别说了!”
那母子俩的对话逐渐消失。
客厅里停尸的四个保镖和保姆宋姐也都贴着墙溜了出去。
方太程这才看向我。
“你真的下了毒?”
他很不赞同。
“这样做对你反而不利。”
我笑得眼泪流出来。
“我离开研究所这么多年,哪里拿得到铊?”
老太太年纪大了,有颈椎病还整天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脚当然发麻。
她一顿饭吃了两斤香辣大虾,老年人肠胃脆弱,拉肚子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今天这一吓,至少也要让老太太不停纠缠周恬青,让他无暇他顾。
父亲的计划,才好实施。
今夜,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这是五年来的头一遭。
周恬青的手下已经撤离了这栋豪宅。
我的宝贝儿子在客厅里欢快地奔跑,像个真正的五岁孩童那样。
尽管他偶尔还会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妈咪,爸爸和奶奶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吗?”
我强忍泪水,微笑着轻点他的小鼻子。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晚餐是方太程准备的。
他的烹饪技术竟然超过了我们家的保姆,甚至超过了我。
儿子吃得心满意足,满满一碗饭下肚。
收拾完餐具,方太程并没有离去。
他在别墅大门旁有自己的房间。
“别担心,我已经签约,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
我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周恬青五年来首次受挫,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深夜,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我急忙抱着儿子下楼,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心中一沉。
方太程站在门外,指向院子。
几个人躺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呻吟。
“刚才有人试图翻墙进来放火,被我制服了。”
我看着被泼上汽油的花园和那些倒在地上的家伙,紧紧抱着儿子。
周恬青果然急了,想要除掉我和儿子。
我们的婚姻关系还在,如果我和儿子都不在了,周恬青就会成为我所有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在他看来,我那躺在医院的父亲早已成了植物人。
只要等到父亲去世,他就能继承我们家的全部财产。
他吃绝户的手段如此卑劣。
我咬牙切齿。
方太程已经报了警。
周恬青越是残忍,说明他越是急切,也就越容易暴露。
警方做完笔录,天已经亮了。
周恬青竟然还敢打电话来质问。
“郭宣,老爷子不在医院,你把他藏哪了?”
他听起来非常愤怒。
“他现在就是个植物人,就算你把他抬到集团总部,也没人能对我怎么样!”
“为了打倒我,你竟然忍心把昏迷的老爷子推出来,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再次被周恬青的逻辑所折服。
只要他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平静地回答。
“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今天下午,集团总部将召开董事会,你来不来随意。”
周恬青在电话那头怒吼。
“我当然会来!别忘了,你只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根本动不了我。”
我轻轻挂断电话,没必要再和他多说。
关键时刻到了。
集团总部大楼的会议厅里。
我穿着职业装,精心打扮,坐在主席台旁边。
各位董事会的长辈,那些我从小叫叔叔阿姨的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脸色有些尴尬。
“宣宣,这么兴师动众的,没必要吧。”
“就是,恬青和你不一样,他很忙的,集团离不开他啊。”
我抬眼,带着一丝笑意扫视了一圈。
董事们尴尬地闭上了嘴。
“各位董事,周恬青这五年对我做了什么,这是私事,你们不想插手也是人之常情。”
我微笑着看向他们。
汤伯母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羞愧。
“我今天召开董事会,是要提议罢免周恬青的副总职位。”
会议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周恬青冷笑着走了进来。
“罢免我?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罢免我?”
他冷冷地看着其他董事。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不会随便听一个家庭主妇的指挥,把集团的领导班子当儿戏!”
董事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有人愤怒地瞪着周恬青,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人拉住,跌坐回去。
一位董事笑着打圆场。
“你们小两口吵架,何必让我们都跟着受罪呢?”
“宣宣,你都当妈了,也该成熟点,别给你老公添麻烦。”
周恬青做出一副非常委屈但又极力忍耐我的样子。
“郭宣,你别再闹了。”
他语气中带着威胁。
“董事们都不会支持你的,你只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还想怎么样?”
我抬头,笑着看着他。
“是吗?如果我手上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觉得会怎么样?”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会议室门口响起。
董事们一惊,全都站了起来。
“董事长?”
周恬青缓缓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父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爸,您终于醒了?”
周恬青的脸色变幻莫测,最终硬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弯着腰,小步快跑,试图靠近父亲。
方太程从父亲身后走出,伸手挡住了周恬青。
“你算老几?让开!”
周恬青皱着眉头,对着方太程怒吼。
紧接着,他的脸色又变得温和,微笑着看向父亲。
“爸,您是不是听了宣宣的话?”
“您得相信我,宣宣对我有误解。”
父亲抬起头,他现在还有些虚弱,不能太激动。
但他看向周恬青的眼神,就像是狮子盯着鬣狗。
“我把我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你,只希望你能像宝贝一样疼爱她。”
“结果你做了什么?”
“你控制了她所有的财产,让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给你们母子当牛做马…”
“你甚至还对她家暴,把我唯一的外孙踢进医院。”
“周恬青,我这辈子唯一的错误,就是瞎了眼看上了你。”
父亲的声音并不大,但会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董事会成员们都低下头,无法面对父亲。
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们都知道,但为了他们自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
周恬青沉默不语,慢慢挺直了弯曲的背。
“是,我确实打了郭宣,我确实打伤了我儿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又如何?我打的是我的妻子,还有我儿子,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出身不够,靠关系上位。”
“结果郭宣这位豪门千金,还不是被我打得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周恬青说着,嘴角咧得大大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
“我用皮带抽她的时候,你们不也是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吗?”
“你们也觉得打老婆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你们凭什么来审判我?”
人们惊讶地看向周恬青。
这位985博士,青年才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父亲坐在轮椅上,拳头紧握,肩膀微微颤抖。
我怕他气大伤身,赶紧走过去帮他顺气。
“你要被审判的不止这些。”
方太程突然开口。
“我已经收集到了证据,五年前郭董事长夫妇的车祸是人为的,凶手的资金来源,正是你的一位秘书。”
周恬青猛地回过头盯着方太程。
“你一个保镖,哪来的证据?警方会信你?”
方太程眼神怪异地看向周恬青。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
“警方当然会采信,我就是为这个案子而来的!”
我有点愣住了。
方太程的证件,是警官证。
方太程这时突然看了我一眼。
“抱歉,我其实是一名卧底,隐瞒了你,还请见谅。”
我愣愣地摇摇头。
周恬青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像被困在笼子里的疯狗。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最后他一个错步向我扑过来。
“我不甘心,郭宣,我就是死,也要带你下地狱!”
然后他被方太程一脚踢出了会议室。
守在门外的警察将周恬青铐了起来。
父亲深呼吸片刻,握住了我的手。
“宣宣,不怕了,爸爸回来了。”
我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含泪而笑。
……
三个月后,周恬青因谋杀、非法囚禁、侵占他人财产等罪被判无期徒刑,不得减刑。
我已经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讼。
周恬青的母亲搬出别墅的时候哭天抢地。
她还想带走我的儿子。
“晓辉是我老周家的独苗,你这狠毒的女人,害了我儿子还不够,还要抢走我的孙子!”
我闭着眼,懒得看一眼,挥挥手,让新来的保安把她拖了出去。
儿子抱着我的大腿,眼睛忽闪忽闪的。
“妈妈,这周末还能跟方太程叔叔去游乐园吗?”
我低头抱住他小小的身体。
“可以啊,到时候妈妈跟你们一起去。”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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