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当新能源汽车渗透率首次超过燃油车，上半场电动化的门票争夺战宣告结束。但活下来的玩家们发现，下半场智能化竞争的入场券，价格更加昂贵，规则也更加残酷。曾经并肩起跑的“蔚小理零”，在迈过十年门槛后，第一次在战略上出现了清晰的分野。一边是埋头“抢明天”的蔚来和零跑，另一边是抬头“造未来”的理想和小鹏。
先看看“抢明天”的两位。他们的核心任务非常具体：活下去，并且要尽快、尽可能健康地活。零跑无疑是2025年最大的黑马。11月单月销量冲到7万辆，位居新势力第一，连续三个季度盈利，提前完成50万辆年销目标。
创始人朱江明在内部信里喊出了2026年百万辆的豪言。它的打法简单直接：极致的性价比。用“全域自研”把成本压到骨头里，C系列和B系列被贴上“半价理想”、“半价Model 3”的标签，精准收割了最庞大的价格敏感型用户。
但零跑的盈利，被业内人士形容为“刀锋上的舞蹈”。前三季度1.5亿元的净利润，对应着仅0.77%的净利率。这意味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比如电池原材料价格反弹，或者对手再来一波降价——都可能让它瞬间由盈转亏。
它的成功，高度依赖于中国这个对价格极度敏感的最大单一市场，以及目前相对稳定的供应链。零跑自己也清楚这个弱点，所以在12月28日的十周年发布会上，发布了首款大型SUV D19和首款MPV D99，试图冲击高端市场，改善利润结构。
蔚来的“抢明天”，则是一场悲壮的战略收缩。李斌不再谈论那些遥远的蓝图，而是反复强调“聚焦”和“效率”。曾经那个为坚持换电和纯电理想不惜亏损千亿的“理想主义者”，变得无比务实。年初，蔚来的潜在客户中有30%-40%因为担心公司倒闭而放弃购买，这个数字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尽管账上还有300多亿现金，但消费者的信心比黄金还脆弱。
于是我们看到，蔚来使出了最直接的手段：降价。乐道品牌的推出，就是一次精准的“降维打击”，L90等车型迅速放量，在第三季度交付量达到37,656辆，甚至超过了蔚来主品牌的36,928辆。以价换量效果显著，蔚来三季度净亏损收窄至34.8亿，离盈利越来越近。
但副作用同样明显：老车主感到被背刺，品牌保值率受到质疑，那个“高端纯电标杆”的光环，正在被更具性价比的子品牌悄悄稀释。蔚来的“明天”，是用牺牲一部分品牌高度换来的生存空间。
另一边，“造未来”的理想和小鹏，画风截然不同。他们谈论的是十年后的事情。最激进的是理想汽车。李想最近给出了终极答案：下一个十年，理想汽车要成为“汽车机器人”。他描绘了一个没有传统车机座舱，由自动驾驶、空间智能和本体控制融合的具身智能体。这个转变令人惊讶，因为就在不久前，理想还是“冰箱彩电大沙发”的增程实用主义代表。
理想的转身有其底气。凭借增程式路线在过去几年赚得盆满钵满，理想账上积累了近千亿的现金流。但2025年，增程车的“过渡”角色正在快速谢幕。新势力销量中纯电与增程的比例，已从去年的49:51彻底翻转为74:26。
理想L系列销量下滑，新推出的纯电车型i8、i6月销仅6000辆左右，未达预期。那个曾经成功的路径依赖，如今成了转型的包袱。于是，手握重金的理想，选择用投资未来来寻找新的护城河，就像当年它选择增程一样，试图再次定义赛道。只不过，这次的技术门槛和不确定性，要高得多。
小鹏参与具身智能，则显得顺理成章。这家公司从造飞行汽车到All in AI，科技探索的基因一直很强。前段时间其双足机器人流畅走猫步的视频，已经小范围出圈。小鹏的“未来梦”是成为移动智能终端生态的构建者。
但它的现实同样骨感：过度依赖MONA M03一款车型，该车型销量占比超过四成，而其他高端车型表现平平。这导致小鹏陷入一个尴尬境地：用一款十几万的走量车支撑公司的营收和现金流，却要用这些钱去供养飞行汽车、机器人等“未来业务”。脚踩现实，眼望星空，其中的平衡无比艰难。
市场的残酷在于，它不会给你太多左右逢源的时间。2025年的新势力格局，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华为鸿蒙智行和零跑汽车，形成了月销7-8万辆的第一梯队，而在4-7万辆的区间，出现了一个“市场真空带”。
“蔚小理”恰恰都落在这个地带。这意味着它们面临一个“多维囚徒困境”：规模不够大，就无法像零跑那样通过极致垂直整合压榨成本；定位不够高端，就无法获得丰厚的单品利润；同时还要持续投入天价研发费用去追赶智能化的浪潮。它们被夹在中间，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更关键的是，竞争的逻辑正在发生变化。当“冰箱彩电大沙发”迅速成为行业标配，硬件堆砌的边际效应急剧递减。智能驾驶和软件体验，成为新的角力场。2025年，城市NOA（领航辅助驾驶）已经成为头部玩家的标配，而关于L3级自动驾驶的落地讨论也越来越具体。
这意味着，汽车正在从“功能机”向“智能机”加速演进。无论是“务实派”还是“理想派”，都必须在智能化这条主航道上做出选择：是务实渐进地提升用户体验，还是激进颠覆地重构产品形态？
李斌在谈及机器人时的一句话，或许能代表“务实派”的心声：“机器人毫无疑问有未来，但蔚来不会今天去做。与其今天下场，我更感兴趣谁家机器人会用蔚来的芯片。”这是一种基于自身现状的冷静计算。而李想对“汽车机器人”的狂热，则是一种基于资本实力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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